帝后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昭华殿,尚未坐定,便见一个宫人气喘嘘嘘的赶来,皇帝本自满心不悦,见状脸一沉,只听那宫人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道:“皇上,不,不好了。”皇帝一声断喝道:“放肆!”宫人扑通一声跪下,一惊之下口齿也利落起来:“奴才无状,请皇上恕罪,只是,婕妤娘娘在永宁宫里头晕过去了,太妃命奴才来请皇上过去。”皇帝一愣,怒气消了大半,蹙起眉头道:“怎么回事?”
:“方才,太后命孙太医去给太妃请脉,太妃发脾气说,说自己没病,赶了太医出去,那孙太医奉了太后懿旨,不敢擅去,太妃怒起,吩咐内侍们把孙太医扔出去,正闹着,不知怎么,婕妤娘娘就昏了过去。”宫人一口气说完,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
皇帝脸色阴沉着听完,抬脚便走,走了两步忽又停住,转过脸来对沈语淡淡道:“你先歇着吧,朕瞧你脸色不好,过会子命太医来给你瞧瞧。”
沈语怔怔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宋姑姑斟了杯滚烫的茶水放在她森寒的手心,渐渐回暖,回想起方才在永安宫的一幕幕,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夜救了她性命的女子竟是当今太后,眼前仿佛围绕着大团大团的迷雾,怎么都看不清楚。
:“娘娘。”宋姑姑见她犹自出神,轻声唤道。
沈语抬眸望她,这些日子以来,宋姑姑待她倒是极尽心尽力,百般护持着她,她并非不感动的,道:“姑姑有话要说?”
:“娘娘这样一个通透的人儿,怎么?唉,不管皇上是为了什么,这两日奴婢瞧在眼里,皇上从未对哪宫的娘娘这样宽容的。就说昨儿个,大婚之日,娘娘怎么,怎么能由着性子来呢?”宋姑姑一脸无奈道,“这深宫险恶,若不是今日皇上和太后维护,只怕娘娘这会儿已不能够安坐在这昭华殿了。”
宫苑中,株株碧梧青黄色的宽大树叶在树梢上摇曳着,落在地上却瞬间碎成了无数片。
沈语将脸扭向窗外,平静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如今,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好。”
:“娘娘切莫不可再说这样的话,若被人听到可就了不得了。”宋姑姑紧张道,又劝道:“奴婢听说,皇上已派人去寻娘娘的父兄进京封赏,娘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想想才是。”
听她提及不知在何处的父兄,沈语眼眶一红,不再做声,忽又扬起脸看住宋姑姑,道:“姑姑,我想求见太后。”
:“求见太后?”宋姑姑很是惊诧,“娘娘不是刚从永安宫回来?照规矩,娘娘只需每日早起去给太后请安就罢。”
沈语急切且坚定道:“不,我要面见太后,现在。”
永安宫。
太后正站在殿中青花大海缸前,缸里几尾鲜红的锦鲤悠游穿梭在碧绿的睡莲叶底,红绿相映,煞是好看。
:“太后,傅婕妤昏倒了。”陶芸娘从外头匆匆赶过来,低声回禀道。
太后拨弄水的手一顿,道:“哦?”
:“说是精神不济,胎动太过频繁之故。”陶芸娘道。
:“只怕是凤袍加身的美梦一朝落空,承受不住罢。”太后接过宫女捧着的帕子细细将手擦干,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吩咐道:“去告诉阮安,傅婕妤龙胎不稳,无法伺候皇上,在平安诞下皇子前,暂将婕妤的绿头牌撤了罢。”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陶芸娘应着走出去,不多时又返回殿中,对太后道:“太后,皇后来了,要见您。”
太后半天没作声。
:“辰儿还是那个样子?”许久,太后忽道。
陶芸娘小心翼翼的答道:“是,奴婢方才去瞧过,小王爷醉的不省人事。”
:“罢了,你带她去看看吧。”太后不胜烦忧道。
陶芸娘一愣,躬身去了。
沈语正跪在永安宫宫门前,几个宫人躲在花木后头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说的?”
:“我听说呀,这皇后娘娘昨儿个压根就没和皇上圆房。
许是太后不高兴了,在这罚她呢。”
:“真的呀?”
:“可不是,如今傅婕妤有孕了,皇上正欢喜着呢,我看这皇后要失宠了。”
几个人越说越兴奋,压根忘记了身在何方。
:“放肆,你们是活腻歪了,竟敢在背后乱嚼舌根。”一声怒斥从身后传来。
几人直唬的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姑姑,姑姑饶命啊,奴才们知错了,姑姑饶命。”
:“这永安宫你们是呆不得了,来人啊,将他们送到内务府发落。”陶芸娘冷冷开口,也不看他们,径直朝沈语走去。
侍卫们拖着面无人色犹自在求饶不已的宫人从沈语身侧走过,沈语微微闭了闭眼,心中涌起无限悲凉:这样肮脏且冰冷的地方,真要禁锢自己一生吗?
:“娘娘,请随奴婢来。”陶芸娘扶起沈语,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