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渐淡,日色微明,沈语整夜难眠,恍惚听到清越悠长的钟声,立时清醒来,紫苏和轻寒听到响动,忙走进殿内,在她们身后,宫女们早已一字排开准备服侍沈语梳洗妆扮,紫苏上前回禀道:“阮总管正在门外候着娘娘。”沈语微微蹙眉,进宫这些时日,虽已渐渐习惯“太监”这个特殊的存在,却仍无法坦然的在他们面前更衣梳妆,遂道:“有什么话让在他外面说罢。”紫苏抿嘴一笑,隔着门把沈语的话告诉阮安。阮安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对着殿门高声回禀,却也无甚大事,只是皇帝已轻骑先行,特命阮安来服侍皇后、昭仪,又道傅昭仪已打点好一切,恭候皇后凤驾,待他一五一十讲清楚,沈语已命人将殿门打开。
太后早已传话不必辞行,沈语与傅昭仪只遥遥朝永安宫的方向叩拜便罢,礼毕,随着内侍尖利而嘹亮的:“皇--后--起--驾,开--宫--门。”声音,沉厚的宫门渐次被打开,羽林军鲜衣怒马在前方开道,两顶鸾轿一前一后出了承天门,明黄华盖、羽扇宝幡,遮天蔽日。沈语只觉眼前一暗,随即便亮堂起来,紫苏正伴在皇后凤驾一侧,忽听鸾轿内皇后略有些急促的声音:“紫苏,出了皇城吗?”紫苏不知皇后何意,忙隔着帘子回道:“是。”直到大队人马即将使出帝都的时候,紫苏才听到轿内皇后低低一声喟叹:“不过才进宫半年而已,我怎么竟觉得仿佛有一生那么久了。”紫苏不知如何作答,却只觉一种凄然的感觉浮上来,经久不散。
满绣了金片玉珠的轿帘微微随风晃动,紫苏不时打起轿帘和皇后说笑,几个年幼的宫女见素日寡言少语的紫苏今日笑语妍妍,一时也来凑趣,指点了路边的小溪、野花给沈语看,沈语只含笑听了,和雁云山相比,那如黛青山、满眼春guang也不过是寻常,更兼着她愁绪沉沉,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容易到了,已是月明星繁,阮安提着拂尘恭敬道:“皇上有旨,请皇后娘娘安置在疏桐殿,昭仪娘娘安置在水熏殿。”沈语点点头,倒是傅昭仪瞥了她一眼,见她无话方笑问道:“不知皇上何时到的,此时人在何处?”阮安道:“回昭仪娘娘话儿,皇上是下半晌到的,此时在百花楼,想是一路策马辛苦,用过晚膳已然就寝。”傅昭仪不再做声,沈语见她面有失落之色,软声道:“坐了一日轿子,也该早些歇息。”傅昭仪对她笑笑:“娘娘说的是,臣妾先伺候娘娘回寝宫才是正理。”沈语忙道:“这倒不必,昭仪自去歇息就是。”傅昭仪见她语气真挚,也不多言,微微屈膝告退后,方扶着侍女的胳臂去了。
疏桐殿三面环水,清流一带,势若游龙,白玉拱桥上遍系了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皓月当空,满湖星火点点璀璨,迷离摇曳,恍如琼苑瑶台。大婚之前,沈语曾在此住过几日,虽不熟悉,倒也不至陌生,反是一众宫女,惊呼连连,满脸欣喜之色毫不掩饰。
与宫中相比,别宫的日子悠闲的叫人愈发慵懒,帝后各居一宫,虽相隔不远,却各行其是。皇帝喜泡温泉,常常一呆便是大半天,傅昭仪时时伴其左右,倒也其乐融融。沈语每日早早起身,带了轻寒到湖边采集露珠烹茶,余下的辰光便呆在疏桐殿内看书抚琴,也教紫苏和几个宫女认字,除此之外,鲜少出宫门。偶然皇帝兴起,会命人传沈语到百花楼去,帝后妃三人共进午膳,旁的倒不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