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珣参见皇子殿下。见过郡主。”郭珣换了一套孝服,站在两位夫人的身旁显得格外高大,双目炯亮有神,下巴有点点胡渣,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有点不羁。
百里瑜笑着请他起,“久闻郭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
“殿下过奖。殿下才是人中之龙,风神俊朗。”郭珣嘴角扯了个淡淡的笑容,转头看向茹笑,“郡主也出落得标志了。想当年第一次见郡主时,还是一个被王妃抱在怀里的婴孩。王爷、王妃好吗?”
“谢将军关心。他们很好。”茹笑浅笑道,白皙的脸上因为郭珣的夸奖飞上了两处红晕,眼帘微垂,娇羞可爱。
郭珣笑了,他终于晓得为何弟弟视小郡主为梦中情人了,世间难得有这样精灵般的女子怎能不喜欢。
“郡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侍女茶茶站在厅外道。
“郭将军,两位夫人。茹笑要前往定宛看望大哥,这段时间在贵府多有打扰了。”
“哪里的话。一有机会我们定当前往陶城拜见萧王爷。”大夫人道。
“是。恭候大驾。茹笑告辞了。”
“恭送郡主。”
百里瑜把茹笑扶上了马车,叮嘱了几句,因为想视察一下大梁城,所以并没有一同前往。
茶茶看着昏昏欲睡的郡主无奈地摇摇头,每次都是这样,郡主一坐马车就焉气,一骑马就来气。
“茶茶,还有多久才到啊?”
“回郡主,还有一大半天呢。”
茹笑起身喝了凉茶,撩起车帘看向外面。
广袤的土地上只有低矮的木桩,鲜有绿草,远处的太阳罩上了一层土黄色,茫茫天地竟像合在一起般,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也不知是太阳染了地还是地染了天,空中时有高鸣的大鸟飞过,发出苍凉的声音。
“郡主,这里还真是一毛不拔之地啊。”茶茶道,“郡主,你说那是什么鸟啊?这么大。”
茹笑望了一眼上空,笑道:“连这个都不知道。那是鹰隼。天上飞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天上飞的。可是,怎么就那么奇怪啊?那畜生身上亮亮的?”
茹笑探出头,“咦”了一声,原来那鹰隼脚上绑着个亮晶晶的东西,转念一想,那不是信筒嘛,这下好奇心腾起,叫来侍卫问道:“你,可能射下那只鹰隼?”
侍卫望望天上,不好意思地回道:“这个。奴才恐怕不能。”
茹笑皱眉,心想玩玩吧,便道:“这样吧。本郡主给你机会让你练练射箭。你把那上面的畜生给我射下来。直到箭矢没有为止。”
侍卫再次望望天上,那鹰隼飞得又高又快,哪有这么容易射下,可郡主下了命令,自己又不敢违抗,只好拿着弓箭试试,做做样子给小郡主看,射了十来箭都沾不着那畜生的毛,。
“喂。你是不是想脑袋搬家!存心和我做对是吗?到了定宛,本郡主告你办事不力之罪,让小王就地正法了!”
茹笑突来的大吼吓得侍卫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向她求情,“郡主饶命啊……”
“哼,饶命可以。用那畜生的命来换你的吧。还不快点,它要飞远了。”
侍卫闻言连忙拿着弓箭猛射,终于在锲而不舍,箭矢空空的努力下射下了那只鹰隼。
“好,去把尸体捡来。”
侍卫递上鹰隼的尸体,果然脚上绑着一个信筒。
茹笑拿出信,展开一看,竟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那字扭扭曲曲,没半点像大禹王朝的字,茶茶凑过脑袋望了一眼,幽幽地道:“这不是南蛮国的字吗?”
茹笑惊奇地盯着茶茶,大笑道:“茶茶认识?来来,给本郡主念念。”
茶茶拿过信件,谄笑道:“嘿嘿,郡主,其实我也不认识南蛮国的字啦。”
“那你还说是南蛮国的字!”这小妞忽悠谁呢。
“是这样的。陶城也有从南蛮来得商人,他们写字就是这样的。”
“哎呀,你这丫头!不早说!”茹笑大吼道,抢过信件扔在了一边。
军用通信才会使用鹰隼,它飞得好又快,不容易被射杀,情报也就不容易外泄,为什么在这里竟然有鹰隼出现,而且还是外族的?
正想得出神,马车行至进了树林,忽然慢了下来,茶茶窜到车头察看,见前方奔来了很多百姓,他们提着包袱神色慌张,向马车行驶的反方向奔来。
“茶茶,出什么事了。外面为何这么吵闹?”茹笑觉得马车变得有些不稳。
茶茶窜进马车,急急地说:“郡主,是百姓,他们都向这边跑来。”
茹笑惊讶地撩开车帘,大量的百姓奔着而来,像举家搬迁一样,心下生疑。
“去问问。怎么回事?”
等茶茶再次进马车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脸色像见了鬼一眼难看,半响才断断续续抖了一点:“郡、郡……主,他、们说…开、…定宛…包、包围了…”
这可怜的孩子竟然半秒之间成了结巴。
茶茶见郡主还是一脸好笑的模样,拉着她手臂大吼了一声:“哎呀,郡主,开战了,定宛被围了!”
开始说胡话了……呃!什么!茹笑一把抓过茶茶,眼睛大如牛眼,“什么!你说什么?定宛被围?”
“是啊,百姓们都是从定宛跑出来的。听说,南蛮见郭老爷子死了,撕毁了协议,举兵来犯。那鞑子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定宛了!不久便会攻城!”
“停车!”茹笑急忙跳下马车,抓着一个百姓问道,“现在定宛里面什么情况?”
“姑娘该不会要去定宛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定宛不久被会被围困,大家都是被鲁怀王遣送出来的,叫先去大梁城避难。”说着急忙地跑了。
“郡主!现在坐马车回大梁城肯定会很晚。把它拆了您骑马回去吧。”侍卫牵来马匹扶过茹笑上了马,猛拍了马屁股,马立刻奔了出去。
回头眺望一眼,依稀可以看定宛县城楼的一角,勒住马停了下来,思考片刻,调转马头奔了回来。
茶茶和侍卫看见郡主竟然把马骑了回来,大惊地跑上前拉着缰绳扶着茹笑下了马。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茹笑扔给侍卫那封南蛮信件道:“现在,你上马带着这信件立刻回大梁城。那里肯定有懂南蛮文字的人。拿着我的花胜去郭家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请他们速速整军救援。”摘下夹竹桃花胜递给了侍卫。
“可是,郡主,这样您会很……”
“住口!现在情况万分紧急。两位哥哥都在定宛,我必须前往那里。快上马!你听好了,如果有半点延误,以军法处置!”
望着奔去的马,茹笑拉着茶茶转身去往定宛。
“大哥,我已经把百姓们疏散了,开了西门遣走了。”萧云修一身银白软甲,褪去了平日儒雅潇洒的气质,军装衬得他威严冷漠。
而萧致逸从来都是面容坚毅,气质清冷,黑色软甲衬得他浑身一股戾气。
传令兵跑进来跪下说道:“南蛮集结在城外!”
城门外,南蛮军队整军齐齐站在门下,叫骂将军坐在高大的站马上口出秽言辱骂。萧家兄弟登上城墙睥睨下方,萧致逸张弓搭箭附着“滚”字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咙,南蛮军队微微骚动。
南蛮营帐内迈出一个威武的中年人,他跨上战马来至城门前高声道:“我是赫战吉。求见大禹主帅。”
定宛城门微微开启,萧致逸骑着战马奔出,“我就是定宛主帅萧致逸。”
赫战吉瞟了一眼见对方是个英俊的年轻人,露出丝丝赞许的笑意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跟当时的萧珏寒很像。”
萧致逸抱拳道:“他正是我的父王。”
“哦,果然虎父无犬子。”赫战吉的神情稍微柔和了,问道,“郭达祖入葬了吗?”
“嗯,已经下葬。”
赫战吉的脸上闪过难过,在这黄土之中显得有些孤寂,他叹口气说道:“这个兔崽子,死得比老子还快!”
“侯爷被封为王爷,才入土为安,将军何以举兵犯境。”语气平淡。
他望一眼萧致逸,举兵不是他所愿,今年草原受了大灾,为了百姓南蛮王才下旨举兵犯境,瞅的正是郭达祖死了,大梁城戒备松懈的当口,“这样也好,百里耀那小子对他不错。”眼神已回复至坚定,“我奉南蛮王之命举兵前来,兵戎相见再无旧交之好。老夫答应,城破之时一定不妄加屠杀百姓!”
萧致逸心里不舒服,特别是听见他叫皇帝名讳时眼角抽搐得厉害,“本王先谢过将军。不过要想拿下这定宛县也非易事。”
赫战吉笑了,脸上皱纹一松一紧的,“果然是萧家最忠于百里家。”
小兵端来一个大桶,倒了两碗递给了骏马上的人。
两人端着酒碗一饮而下,摔破酒碗以示交好破裂。
次日,南蛮开始攻城。但因在鲁宣王和鲁怀王两兄弟的顽强抵抗下,南蛮非但没有拿下定宛还死伤惨重。
定宛县虽小可占据天险,依山而建,只有东西两门,萧家两王各自守卫两门,敌人久攻不下,只好扎营对持。
两军陷入了僵持状态。
茹笑和茶茶躲在悬壁上向下俯瞰,下面是南蛮军营,守卫森严。
“郡主,怎么办。根本没办法进城。”茶茶说道。
“再等等。”茹笑拉着茶茶回了树林,躲在溪水边的小山洞里。
“郡主,咱们还是回大梁城吧。你看那南蛮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听说他们要吃人肉的。”
茹笑瞥一眼茶茶,吼道:“他们是怪物吗?吃人肉!你好歹也是我近侍宫女,什么没见过怎么就这么愚昧啊。”
“奴婢没见过打仗。”茶茶有点委屈。
“算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茹笑道,“其实我去了也帮不了什么,说不定也是累赘,不会武功也不会行医……可是我怎么能看着哥哥们受难自顾自己跑……”忽然灵光一闪,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喜上眉梢,抓过茶茶的手说道:“茶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军应该在路上,这山崖下的必定是南蛮的驻扎部队,如果给他们来个夜袭必定能解下定宛西门之围,那大军便能进定宛出城杀敌。茶茶你记住,如果我们走散了,就一定要找到军队告知他们南蛮军队藏身之地,明白吗?”
主仆两人趁着天黑偷偷溜出树林,几次和巡行的敌人擦肩而过,人们都说夜路走多了总要遇见鬼,可茹笑怎么也不明白头次走夜路怎么就遇见那些嗜血的南蛮鞑子。
“是谁!站住!”鞑子提着亮晃晃的尖刀面容狰狞地追着她们。两人用力全身力气逃跑,上气不接下气。
“不行,这样跑我们都没命的。”茹笑边跑边说,“分两路,你跑上面,我跑下面。”
“可是……郡主!”她被茹笑猛推一把,一闪眼郡主已跑到了下面,自己只好往上面跑。
南蛮鞑子也奇怪,齐齐地往下面追茹笑。
茹笑回首叫苦不迭,怎么就追她一人啊,要命的时候真要命!
她回头冲着鞑子大吼:“你们就别追了!”
鞑子晃晃手里的尖刀算是回答了茹笑的提议。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竟然前方出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好的,有救了。
她纵身一跃,扎进了水里,潜到了水底深处,鞑子向她抛来手里的尖刀,那些银光闪闪地刀像飞速的剑鱼。
鞑子在水面上干吼了几句,又抛来几把尖刀。
茹笑捂着手臂躲在水里一处隐秘的岩石后,手臂的血在水的浸泡下慢慢地散开了,她有些慌了,竖着耳朵去听上面的声音。
很安静,似乎已经走了。
她小心地游了上来,并不急着露出水面,等到看见岸上没有人时才冒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往岸上走。
这时,一片云飘过,遮住了月亮,视线顿时暗了下来。
等到再次明亮的时候,茹笑强捂着嘴,忍住想吐的冲动,可腿却软了,一下坐在了岸边。
那几个南蛮鞑子死了?!
他们就那样倒在那里,全身是血,像浸在染缸里的布料,没有哪一处是干净了,手腕脚腕成了不自然的扭曲,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受到了极大地恐惧。
是谁?竟用如此残忍的手法?
意识到危机后,茹笑连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开。不管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再呆在那里已经很危险了,现在只能求上天保佑,保佑不会遇见那个人。
窜过树林,茹笑再次跑进了溪边的山洞,蹲在角落里偷看,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盯着山洞口。
直到眼睛生痛时,才有些放松。
一放松,手臂就传来疼痛,茹笑咧咧嘴,撕开衣袖一角胡乱地包扎,捂着伤口靠着石壁,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黑衣人在看她,他的身后站着温和雅彦的百里瑜,他手里拿着滴血的剑,黑衣人肚上满着红……
是谁,是谁,你是谁?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