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只有苏离和贺楼景皓,苏离话音刚落,只听见周围护卫倒吸冷气的声音。苏离并不理会,继续自己的话:“你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我是来路不明的平民。可是,这不是你可以任意决定我生死的理由,你视人命如草芥,不仁;我冒死前来昌宁救护病患,瘟疫已除,你却想连我也除掉,不义;你身为臣子,却妄想争夺江山,置家国百姓于不顾,不忠;西陆人进攻,你恐怕并没有全胜的把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贸然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是不孝。”
贺楼景皓饶有兴趣地听着,苏离上半身挺直,腿却在偷偷打颤: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定王不会因为这些话发怒,而且自己已经被逼到悬崖上,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知这回有没有用。苏离想着,又挺了挺腰杆。
“果然有趣。难得遇见这么有见地的女人,只可惜……我还是要杀你的。”贺楼景皓站起身,目光再一次变得冷峻:“西陆人攻进王都的日子,就是你的死期!”干脆果断地扔下这句话后,贺楼景皓离开了设宴的亭子。
下错注了吗?苏离在心里嘲笑自己的鲁莽:一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只有这一次大胆了一些,结果就……
算了,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了,不如再做最后的搏杀吧!想到这里,苏离望着贺楼景皓的背影喊道:“等一等!”
贺楼景皓只是顿了顿,并没有回头,只是侧着头听苏离继续说:“毒蛇围城,恐怕也会有百姓受伤吧!就算没有人中毒,也会造成恐慌。朝廷不做任何努力,任西陆人攻进来,就算有一天能够把西陆人赶走,民心已失,王爷如何面对昌宁百姓?”
听到这里,贺楼景皓的脊背不可察觉地微微一抖,然后缓缓地转身望着苏离。苏离像是看到了曙光一样,继续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王爷救百姓于危难之中,百姓必会感恩戴德,到时,坐拥天下,岂不更容易?”
“得民心者得天下?”贺楼景皓只觉得浑身一震,细细品这句话,竟觉得越发的深刻贴切。他仔细打量着苏离,只见苏离脸色苍白,表情坚定,看得出是强打精神。可是,为什么这样一张苍白的脸会有这么多他读不懂的内容。这个像谜一样的女孩,有时很复杂,有时很简单;有时很低调,有时又极大胆。最特别的是:这是他见过的最有胆识的女子之一,不过……贺楼景皓心里一阵冷笑:拿这个女人和诺芸萝相比,会是个什么结果?又或者,她是第二个诺芸萝呢?
“那苏姑娘愿不愿意为了昌宁百姓,跟我打个赌呢?”贺楼景皓慢慢地说着。
“什么?”苏离一愣:“什么赌?”
“如果你能想办法在明天天亮正午之前让我和将士们安全出城,那么等到我们攻退西陆人的时候,我就放你走。”贺楼景皓斜睨着苏离,等待她的答复,不过,他知道她别无选择。
“一言为定,不过,你要给我全力的支持!”苏离不假思索地答道。
“自然,”贺楼景皓掏出一块令牌,扔给苏离,“只是你不要逃跑就好。”说罢,转身离去。
苏离愣愣地坐在亭子里,周围都是贺楼景皓的护卫。
想让一批军队出城,只有驱散那些毒蛇毒虫。蛇怕什么呢?雄黄,烟,恶劣天气。那些蛇是被控制了吗?怎么破解呢?苏离沉思一阵,抬头道:“备马,我要去药民署!”
“雄黄?”医官有些吃惊:“你说那个东西能防毒驱蛇?”
苏离不知该怎么跟医官解释,之前在药民署协助治疗感染瘟疫的病患,苏离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大部分中药的名字和自己来时的世界是一样的,只有个别的中药还只是被拿来做其他用途,没有发觉其药用价值。比如艾草,比如雄黄。
“那你们都拿那个东西做什么?”苏离不禁好奇。
“在建造房子的时候,为了防止木材腐坏,会用到雄黄。”医官回答道。
“那么。王都城里有没有雄黄,有多少?”苏离急忙问。
“今年好像有不少工程,营造司那里应该有很多吧——”
医官还未说完,苏离立刻拿出令牌对王府的护卫说:“快去营造司,有多少雄黄,都叫他们准备出来!”交代完雄黄的事情,苏离又对另一个护卫说:“想尽一切办法,帮我弄到花叶,越多越好!”苏离刚说完,却发现护卫拿着毛笔在一张纸上写字。
“你在做什么?”苏离奇怪地问道。
“将这封信交给都府,用鹰来传递,会很快。”护卫说着,向天空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大鹰竟然在苏离头上盘旋两圈,最后落在那名护卫手臂上。只见护卫把心绑在鹰腿上,就又把鹰放飞了。
苏离愣愣地看完了全过程,突然,激动地看着护卫:“你养鹰?你知道有多少人养鹰?”
护卫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有不少,还有一些猎户,也养鹰的……”
“去找鹰,有多少找多少!”苏离有些兴奋,鹰是蛇的天敌,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对不起大自然?想到这里,苏离得意地笑笑。
另一边,已是深夜,贺楼景皓刚刚安排好对付西陆人的战略部署。这次西陆人的行为虽然可恨,却使昌宁王不得不把军权再度交给定王,封定王为征西大将军。
然而贺楼景皓已经不稀罕这个虚名了。他早已经通过飞鸽密令山西大营和江北大营候命,就算没有皇帝兵符调动,只要需要,两营的参将可自行指挥作战。
贺楼景皓冷笑着:“愚蠢的皇帝,以为我只有这点志向么?你还以为,你真的能架空我吗?我会让你知道,被架空的是你!哼,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先留着你!”想到这里,贺楼景皓不由想起了苏离:“奇怪,这心思我从不跟任何人讲的,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什么都说了呢?那,要不要杀掉他呢?”贺楼景皓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为什么下不了这个决心呢?”贺楼景皓攥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为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如此为难过!
“算了。”景皓揉揉眉头,“不管怎样,她也不可能赢得这场赌,自己还是做第二手准备吧。不过想到西陆人进攻时,她就会死。景皓的心有微微的落寞。
“报——”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报王爷,苏姑娘让小的来报信,说是夜晚蛇虫猖獗,明早请王爷整顿好兵马,从西门出城!”
贺楼景皓一惊:“怎么,她已经找到出城的方法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