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夏就要到了，吴晓洁的内心也一天比一天燥热起来。对于皮三军主动离婚的承诺，她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决意在必要时亲自点把火，烧毁钱莉的自尊心。
最近一段时间她有意不过问皮三军的行踪，对他尽施柔媚之术，并时不时以公司有事为借口，偶尔消失几天。
吴晓洁一夜之间又像以前那样善解人意了，这使皮三军每日紧绷的神经略微有些放松了下来。他毕竟不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很容易被女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迷惑住，加上他依然贪恋吴晓洁的身体，竟没有感觉出这里面的蹊跷，还以为是她良心发现，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老公，我这几天要去上海办事，你要乖乖地听话，哪儿也不要去，下班回来多睡觉，多喝果汁，少抽烟，听到没有？”一大早，吴晓洁一边化妆，一边温柔地冲着正在厨房吃早餐的皮三军喋喋不休地嘱咐着。
“嗯。”皮三军正在翻看着昨天的报纸，一听吴晓洁要出差，心里不禁微微一动，表面上却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皮三军已经很久没和妻子钱莉有过肌肤之亲了，每次回家他都以身体不好为由尽量回避，好在钱莉并未放在心上，两人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只是每到夜深人静，他有时间思考问题的时候，内心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丝愧疚。
晚上一下班，皮三军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一个人步行去了农贸市场，买了两条鲜活的鲤鱼。尽管皮三军很少下厨，但他的手艺还不错，尤其是这道糖醋鱼，钱莉和儿子每次都是边吃边咂嘴地赞不绝口。
“天啊，我没梦游吧？”钱莉一进家门，看见丈夫正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屋子里充满了诱人的菜香，不仅兴奋地大声叫起来。
皮三军从隔层的玻璃后面看了看妻子，微微一乐，“咋呼什么，这不是今天刚好有空了嘛。”他一边翻动着锅里的菜，一边问：“皮睿最近表现咋样，没什么问题吧？”
钱莉换好拖鞋，随手把包扔在餐桌上，“真不善，你还有工夫关心儿子。呵呵。”说着话，她抓起杯里的凉开水喝了一大口，“还行，阶段考又前进了几名。”
“净说些没牙的话，我咋就不知道关心儿子了。”皮三军端着鱼从厨房里走出来，示意妻子尝尝味道。钱莉嘻嘻哈哈地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又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儿放在嘴里，“嗯，嗯，一级棒！”
就在钱莉低头的一瞬间，皮三军看见妻子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几道细细的鱼尾纹，他的心陡然一酸。
“吃完饭咱们去爸妈那看看吧。”皮三军急忙掩饰了一下。
2
刚刚早晨六点，皮三军就起来了。钱莉被他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打了个哈欠，“你起这么早有事啊？”
“你再睡会儿吧，今儿市局开会，我得早点儿去。”皮三军一边刮着胡子，一边高声回答她。
“噢！”钱莉浑身疲乏正懒得动弹，一听丈夫这么说，就势答应了一声，“冰箱里有酸奶，你就凑合一口吧。”
皮三军没答话，默默地收拾停当，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簇新的警装衬衫，然后轻轻拉上了房门，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早啊，老公！”一出单元大门，皮三军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吴晓洁戴着一副大号墨镜，正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对面，冲他摆手。
“你……”皮三军刚想说“你怎么在这儿”，却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吴晓洁的圈套，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窗户，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他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个位置。
皮三军快步走到吴晓洁跟前，也不说话，伸手想拉她，却不料吴晓洁轻轻一转身，巧妙地躲开了，“干嘛呀你，我昨晚就从上海回来了，没带钥匙，又怕打扰了你们夫妻的好梦，在这里等了一夜。你不会这么没礼貌吧，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你能不能别闹，有话咱们回去说。”皮三军看见不断有上班的邻居经过身边，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他们，只好打消了硬性把吴晓洁拽走的想法。
“咯咯，还能行不？”吴晓洁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看皮三军家的凉台，“怎么？怕嫂子看见啊。没事，我跟她解释。”
“你究竟想怎么样？”皮三军有些光火了，他脸色铁青地盯着吴晓洁问。
“我啊，我不想怎么样。”吴晓洁忽然冷若冰霜地回敬。“你不会告诉我，昨晚和你老婆在被窝里谈离婚呢吧？”
“你……”皮三军差一点儿发作起来，“好，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小区外面走去。
吴晓洁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猛地把墨镜摘下来。
这一幕，却被站在窗前的钱莉看了个真真切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皮三军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默默地看着窗外出神。他心绪烦乱，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早晨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一种不安的气氛紧紧笼罩在他的周围。
桌上的手机已经快被吴晓洁打爆了，短信箱也已经塞得满满的。他没心情接听，也没心情去看。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皮三军慢慢站起身，有些恍惚地拿起了衣架上的警服，想想不对，就又换了一件便装衬衫。他知道不管怎样，自己都必须要面对这一切。
3
“老公回来啦！”看见皮三军用钥匙打开了大门，吴晓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脸温柔地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皮包，“饿了吧？我都做好了，有你最爱吃的肥蟹，咯咯。”
皮三军真是有点打心眼里“佩服”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了，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一场“暴风雨”在转瞬之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在她的脸上不留一丝痕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
“喝点儿吧，咱俩好好聊聊。”皮三军无奈地靠在椅背上，有些心力交瘁。
吴晓洁没搭话，只顾从厨房往出端菜。皮三军起身来到酒柜前，拿起了一瓶高纯度的五粮液白酒，自己满满斟上了一大杯。
“好吃吧？”吴晓洁掰开一个大螃蟹，递给脸色阴沉地皮三军，“别老一副苦瓜脸，多大个事儿啊。”
“你觉得这是小事儿么？”皮三军睨了一眼吴晓洁，用一种不满的口气反问道。
“咯咯，是啊，一个顶天立地的刑警队大队长，连死都不怕，还在乎这点儿家长里短？”吴晓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皮三军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仿佛刚刚认识面前的这个女人一般，“你知道这点儿家长里短牵扯了多少人吗？”
“咚”的一声，吴晓洁忽地变了脸，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用吗？你知道我忍耐了多久吗？我给了你全部，你却只给我一半，现在又说什么牵扯很多人，难道你就不怕牵扯我吗？”她连珠炮似的回击，把皮三军堵得无言以对。
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皮三军有些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他缓缓地点燃一支烟，用力啜了几口，“看来，你非要逼我走离婚这步棋了。”
“哈哈！”吴晓洁突然纵声大笑起来，“逼你？对，我是很想逼你，可我一直下不了手。昨天晚上我在你们家楼下坐了整整一夜，都没有上楼敲门。你们俩口子很恩爱呀，里出外进，煎炒烹炸，忙得不亦乐乎嘛。我呢，泪水就着汗水，孤独伴着寂寞，像个傻子一样痴痴坐在角落里。”说到这，吴晓洁已是满脸泪水，“当时我很想逼我自己上楼找你，可是，我……如果我不逼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两边混下去？休想！”
“……”皮三军无语地低下了头。
“既然咱们说到这儿了，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你是男人，你说怎么办吧？”吴晓洁显然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瞬间就把皮三军逼进了死角。
“有些事……”皮三军仔细斟酌着用词，“有些事……就不能从长计议么？非得撕破脸皮？”
看到皮三军还在试图抵抗，吴晓洁刷地站起身，脸色冷得可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回去解决钱莉的问题。我跟定你了，如果她不离开，就别怪我翻脸了。”
“一个月！”皮三军霎时明白过来，这都是吴晓洁事先一步一步计划好的，看来早上那一出只是敲山震虎，接下来才是正戏开锣了。“看来你早有计划啊！”他惨然一笑，“如果我不想离婚，你打算怎么样？”皮三军这样说不是要豁出去，而是想探探吴晓洁的底牌。
“那咱们就谁也别好过！我没什么牵挂，大不了不要这张脸，你可得想仔细了。”吴晓洁话音不高，却声色俱厉。两只眼睛从金丝眼镜后面里放射出的阵阵寒光，令久经沙场的皮三军都不由得浑身一栗。曾几何时，这个令自己酥魂荡魄的尤物，此刻却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厉鬼，必欲取之全部而后快。
皮三军颓然地靠在那里，心里乱成一团。他深知吴晓洁说一不二的个性，知道她不是在放狠话，是绝对干得出来的。这个女人在处理事关自己重大利益时的能力和魄力，他早就领教过了。皮三军现在开始真切地担心起自己的家人了。
4
仅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简乐就摸清了李云的住处和家里的情况，知道她每天都会到市胸科医院护理久病在床的母亲。为了不让李云有任何警觉，简乐决定在病房附近制造一次“偶遇”。
其实，聪明过人的简乐非常理解大麦怀疑吴晓洁的情绪，还有他对师傅发自内心的担忧和不安。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呢？只是他并不赞成大麦处理这件事的方式，认为太过直接和简单，很容易打草惊蛇，欲速而不达。那天在火锅店无意中见到吴晓洁身边的李云，简乐从气质上立刻断定这个女人远没有“二郎神”的深度，应该是个胸大无脑之辈，只要假以时日，就不怕从她身上打不开吴晓洁的突破口。到那时，师傅恐怕也没有话说。这样一来，任凭这个“二郎神”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也只能徒呼奈何了！但是，李云和吴晓洁之间的关系究竟深到何种程度？是否是同伙加死党？李云又是什么样的个性？喜好什么？这些问题简乐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谱，他想第一步先取得李云的好感和信任，然后再做其它方面的打算。
“哟，这不是李大美女嘛，这么巧哈！”在胸科医院住院部的楼门前，简乐“十分热情”地和李云打着招呼。
李云手里拿着一摞单据，正在低头仔细看着，听到简乐的话一怔，“……哎呀妈呀，你是那个……刑警队的吧。”
“呵呵，美女好记性。”简乐一口一个美女，把李云叫得美滋滋的。“怎么？看朋友来了？”
李云的脸色黯淡下来，“哪儿呀！是我老娘。唉，不提了。你干啥来了。”她忘记了简乐的名字，没好意思直接问起。
“我来办点事儿，院长是我同学他爸，帮朋友走个后门。”简乐轻描淡写地胡诌了一句，但却是有意抛出的诱饵。
李云哪里知道简乐的目的，听他这样说心里不禁一动，“是啊！……咳，还是你们吃公家饭的牛气，到哪儿都有路子，不像俺们小老百姓，一天到晚愁死了。”这个胸无城府的女人果然入了门道。
“噢？”简乐心里一喜，“听美女这话音，好像有什么难处啊？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李云的脸上立刻恢复了阳光灿烂，“真的吗？哎呀妈呀，那可太好了。”因为嗓门有些大，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她也觉得有些尴尬，冲简乐俏皮地一吐舌头，“你可别提了。这不，又一大堆单子。我妈原来在冷饮食品厂上班，现在单位半死不活的，连医药费都报不出来。医院咱也没门子，一会儿一个方案，一会儿一堆新药，不用就给脸子看，可老用咱也用不起啊，我都快疯了。”
“噢！”简乐笑了，“该用的药还是得用，这样吧，把你妈的名字和床位告诉我，我跟院长说说，叫他们关照关照。至于报销的事，我看能不能找人帮你问问。”
“太好了！谢谢……谢谢你啊，哎，你没什么事儿了吧，一会儿我请你吃饭。”李云手舞足蹈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