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太太也够可怜的,”老妇人叹了口气,“平日她每天早上都会起来和我们一起去稀露河取水,那天早上我们等了又等都不见她起来,于是就敲门了,她也没起来。过了两三天,我们都以为老太太出门走亲戚了,她以前也时常出门走亲戚,但都会和我们招呼一声。直到第四天,有人闻到她房子里传出奇怪的味道,有人说像尸臭——我们就报官了,门一推进去,老太太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地面是深红深红的血迹。可是那些没用的官差愣是说老太太是老了死了,不是被杀害——”老妇人说着说着,眼泪便流出来了。
我愣在原地,不能控制地哭了出来——
“小姐——您是老太太的什么人啊?”
离筝紧紧握住我的手:“姐姐——”
我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拼命抑制自己的声音,我调整着呼吸:“我是她干女儿的朋友,她的干女儿也刚刚遭到不幸离开了,所以我才——”平日我与她相处时是她的徒弟,但是居家时她说我是她捡到的干女儿。
“就是那个前不久刚来又离开的干女儿?”
“嗯。”我点头,“她临走前希望我能来看看她干娘,没想到,老太太也遭到了不幸——”
“唉——”老妇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又开始滑出液体,“真是可怜啊!”
“老太太的尸体呢?”我抑制着自己问道。
“我们邻里凑了些钱帮她下葬了,姑娘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姐姐,我们要赶不及了。”离筝扯了扯我的衣袂,提醒着。
“姑娘还要赶路?”
“对啊,我姐姐还要回家呢!奶奶生病了,等着姐姐请大夫回去!”离筝仰起头说着。
“这样啊,那姑娘还是下次再来吧。老太太的坟冢有我们打理着,没什么大问题。”
我点头,从腰间取了一张银票出来,是两张100两的,我递给老妇人:“那就劳烦您了!”
“姑娘——这我不能拿——”
“你们平时也很照顾我——朋友的干娘,而且替她安葬了,这点银子您就收下吧,否则我不安心——”
老妇人打量了我一番,大约是见我穿着什么不像给不钱的人,便收下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替大家先收下了。以后老太太的坟冢我们还是会像原来一样打理的。”
“嗯,有劳了!”
我刚说完,离筝便拉着我往回走。
回到兰音宫,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我只随便吃了些东西,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胃口,然后就等着梓歌差人来通知。
梓歌做事很是小心,过了晚饭,便将鹿儿和卉儿也支开了,一直到夜幕沉下来,才有一名低着头的侍仆拿着扫把进了门。
“跟我走。”
黑衣的侍仆声音低哑,他领着我们避开了一些有人行走的道路,走着一些都没有人走动的小径,到了侧门。
侧门的守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侧门外,五名白衣男子已经在马上等着我了,另有一匹马空着。我也没耽误,先扶离筝上了马,然后自己上马。
我一上马,他们便很是自然地摆开了阵仗。较为高大的一号和三号驱马到了我跟前,看起来比较普通的四号和五号则驱马行在我后面,唯有最瘦小的二号在我身侧。
由于白天并没有好好休息,而且我们也并不着急,所以出了城门以后我们便都是慢速前进。
夜间的空气很凉,扑在脸上,时常让人分外的清醒,马蹄声也很是清晰,一脚一脚踩在我的心上。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顾鹊以后,所有的事情都紧跟着发生了。顾鹄追杀我、遇到凌然、晓胭遭误杀、来到稀露城、石径远凌然被杀——自然还有靖思成,皇家的争斗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如果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么,我宁愿和我父母一起死在念水湖。
我低声叹了口气,大约是困得慌的离筝转过头来看我:“姐姐,你还在想白天的事吗?”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刚才打哈欠呢。你也困了吧?”
“嗯!”他点头。
“那你靠着我睡吧,我坐直点,然后你拿背靠着我。”
“可是——这样姐姐会很累吧?”他正还想争辩,便靠着我闭上了眼睛,继而是均匀的呼吸声。
我更加小心地驱着马前进。夜间虽然凉,但相比以前已经转暖了。夏天很快便要来到了。
离开稀露城的管辖区,进到中原的部分,便能发现战争的痕迹已经烙得很深了。经济也已经紧张起来了,百姓的生活都并不好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们便加紧行程,缩小休息时间,加程赶路。
有五名白衣男子的护卫一路上都很安全,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听到的消息却让我愈发地难以平静。
靖思成的军营大本营本是设在集安,占据北方的要点,原本形势不错,然而东南方的东溪国不知为何发出警告,说是如果不扶持靖疏成为帝,他们将派出人马攻打中靖国,并且誓死不承认中靖国,于是靖思成为了百姓国家安危便对靖疏成有所让步,直接导致他节节败退,退守到江北,情况很是危急。
回到集安,已经是初夏了。由于集安是粮食重地,所以受战火影响不大,但是却已经被靖疏成掌控,到处都是他的人马,而且各条街道也不复从前的热闹了。
回到竹喧园,小莫和陆安仍在,但是炎波带着一支商队出去采购药材了。至于花罗和罗栋,仍旧留在铸剑区,营生是表面,其实是为商队的不时之需在暗地采购武器。但是由于监控很严,所以能采购的武器并不多。
我先去了趟铸剑区,看过花罗和罗栋的情况才回到竹喧园。
“小姐!”我一说明了自己变过脸的事实,陆安便急忙迎了我进门。
“小莫呢?”我们到了大厅坐下,陆安将我们的马匹安顿了,又卸下了包裹,我们歇了会儿,才开始说话。
“小莫去了绸缎庄。”陆安边给大家沏茶边说着,“现在绸缎庄生意不是很好,但是集安这边很多有钱人家都喜欢我们绸缎庄的手艺,所以生意还是能过得去的。小莫也算有点忙。”
“是吗?那么药材庄生意应当不错吧?”我端起茶,喝了一口。
陆安点头:“战争年头吗,药材肯定好卖。不过最近淮水王的兵马刚在这里安顿下来,向我们征了一些,不过由于我们店面小,所以征得不多。我们的药材源也是很有保障的,乡下的地方没怎么受战争影响。”
“那城南安顿下来的商队成员怎么样了?”
“因为小姐你不在,而且世道乱,所以我们也没乱出队伍,只派出了20多人去了一趟东部,做的是现下不紧张的珠宝生意。听那边的老大说现在珠宝市场不好,但是我们银子还很够,所以趁现在先去东部买些珍珠、珊瑚什么的。”
“嗯,这样是不错。泗明他们呢?来过吗?”
“泗明正在往我们这里来呢,他来信说现在商队不宜太分散了,也把另外的很多人聚集起来了。”
“对了,陆安,”我突然想到小辞,“淮水城现在怎么样?”
陆安的眉头皱了皱:“小姐——小辞被淮水王弄得不知去向了。伍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现下那里的经济虽然稳定,但是顾鹄看得很紧。”
“小辞没事,我在稀露古城见过她了。”由于连日以来的兼程赶路,我说着不由打了个哈欠,“太累了,陆安,现在竹喧园还剩多少厢房可以用?”
“除了小姐的东厢房以及我和炎波各一间,剩下只有两间厢房了。”陆安说着便为难地看向五名白衣男子和离筝。
“那么,陆安,你将房间收拾一下,再去买几张床,房间挤一点,大家多多担待,二号和陆安住一间,三号和一号住一间,四号和五号住一间,炎波的房间给他留着。至于离筝,住到城南的宅子去。小莫还是住在我东厢的偏房。”五名白衣男子只听从我的吩咐,而且与商队里的其他人是否能和还是个问题,至于离筝我想让他跟着商队里的人学些东西,而且城南不乏一些身手很好的队员,安全不成问题。至于陆安和炎波,本就是竹喧园的人,贸然搬离兴许会引起别人的猜疑,而且陆安身手不好每天来回并不安全。
“姐姐,我为什么不和你们住在一起?”离筝不悦地看着我。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城南那里有很多厉害的人,你跟着他们好好学,姐姐会经常去看你的,好吗?”
离筝嘟着嘴喃喃了几句话,才终于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