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醒过来的时候习惯性的将手向身边探去，却摸了个空。他翻个身，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谈话声。
离午休结束还有小半段的时间，大堂里老一辈儿正坐在那里，这院子里也就方玉潭和清风住的屋子外面有一张大板凳这会儿正处在阴凉的地方，说话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下午还是要当面问问飞飞的意思，我们这个学校讲的是名主，总不能逼着孩子的。”
张矝弦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飞飞这性格哪里合适了，淘得跟小猴儿一样。”
方玉潭笑道：“师傅，练了几年以后再改行当的也是大有人在，何况是飞飞这孩子提出来的呢。”
清风知道那飞飞一向鬼灵精子主意多得很，这会儿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鬼点子，让两个大人这么费神的商量着。他翻身倒了两碗茶出去，一觉睡过以后头有点晕乎乎的，脚跨在门槛上还被绊了一下，撒出小半碗水。
“这么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方玉潭早听见房里的响声，见到清风给他们端来茶水，嘴里说着批评的话，脸上却溢满了关心。
张矝弦接过茶水润喉，看见清风随意依在方玉潭身边看他喝干碗里的水，两人动作亲密自然，自己端着碗的手不觉一顿，然后默默低头把一碗水喝尽了。
张矝弦隔个十天半个月才过来学校一次，指导学生的同时顺便探望飞飞。说实话学校里的孩子们最怕的还是张矝弦因为张矝弦对他们的要求很高，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腔连一丝丝错误都不许犯。学校里规定老师不能打学生，可没规定老师不能用其他方法罚学生，张矝弦罚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对于正处于调皮捣蛋年龄的小孩子们来说，光张矝弦这三个字，就能让他们安静很久。
三十几个孩子按照高矮排成三排，看到今天老师里头有张矝弦的身影，不自觉的都把身子绷得紧紧的。飞飞站在第三排，远远看着自己的爹，虽然腿脚不好使了，可是被他指点过的学生都是受益匪浅的，于是昂首挺胸一副异常骄傲的模样。
给老师们行礼后几个新入学的孩子跟着清风在相对阴凉的角落里练基本功，杜言小脸立刻垮下来，他最怕练基本功了，和飞飞分开的时候拽着他的衣角差点哭出来。飞飞看他一张俊秀的小脸扭成一团，也知道方玉潭他们有意将他培养成旦角儿，于是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杜言小同学，呐，老师对你越凶，将来就越厉害，比我还厉害一百倍！”
杜言抽抽鼻子，泪巴巴望他一眼，被清风领走了。
飞飞眼睛骨碌碌转一圈，他唱的虽然是武生，今天却跟着张矝弦那堆人去了。张矜弦演示兰花指、云手和水袖，他一样一样跟着模仿。
学校里的老师只给每个学生指个大概的方向，也不硬性规定他们一定得学哪个角，更何况几个老师都知道张矝弦是飞飞的爹，儿子跟着老子学，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
杜言发出一声悲鸣，飞飞的眼光忍不住跟了过去，就看见那小同学正墙根那里撕腿，两条腿的膝盖被清风按得牢牢的，小脑袋窝在清风怀里，背脊一抽一抽，估计是正在哭鼻子。方玉潭走过去顶了清风的位置，清风两手空出来了，就轻轻揉杜言的腿，一边鼓励他。
戏班子里的师父都打人，飞飞觉得这学校真是好，老师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张飞飞，这是让你来学戏的，不是让你来开小差的。”
同学们纷纷朝张飞飞报以同情的眼光，飞飞同学今天上午倒霉，没想到下午还跟着倒霉。
张飞飞把目光从杜言身上收回来，看他爹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果然张矝弦指指不远处的两块砖，推了飞飞一把。
那两块砖摆放的刚好是两条腿伸开的跨度，飞飞嘟着嘴转过身走到两块放在地面上的砖前，委委屈屈的把两条腿架上去，直到臀部贴到地上。张矝弦看他摆正了姿势，就自顾自的去教学生，也不再去管他。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的时间，杜言的苦难一结束，四下里找飞飞，见他正在砖上撕腿，立刻蹭了过去。
“飞飞哥，你疼吗？”
刚开始练这个的时候疼得眼睛都冒金星，现在多练了也就惯了，只是时间一长两条腿就跟爬满了蚂蚁似的又麻又木，脚跟那里被砖扣破了皮，涩涩地疼。飞飞白了杜言一眼，心里哼哼还不是你害的。
杜言还算聪明知道求情，小孩子跑到清风跟前奶生奶气求一通，就等于让心软的清风去跟张矝弦求情，张矝弦这人嘴硬心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耐不住清风跟在后头的一再请求就挥手表示同意。
两块砖被踢掉后，飞飞又在地上趴了一阵子才缓过劲来。这小子倔着呢，溜圆的眼睛瞪着，颤抖地发出几个破碎的声音：“丢人……丢……大发了……”说完头一垂——扑地面。
张矝弦踹飞折磨了飞飞很久的两块砖，抱他进寝室，把那孩子扔床上云淡风清地问：“你这又唱得哪出戏哪？”
“嘿嘿，爹，别你看出来了。”飞飞睁开眼睛，调皮地眨了眨。
张矝弦用食指点他脑袋，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你想唱旦角。”室外的喧嚣被隔在墙外，诺大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嗯。”飞飞躺在张矝弦怀里，小猫一样窝着，说实话，两条腿真得很疼，刚才是真的差点就疼晕过去了。
“你的本行可是武生。”张矝弦语气里微微带着怒意：
飞飞唯唯诺诺应了两声。
张矝弦看他两条还在打颤的腿到底是不舍，改探手去揉，边揉边说：“爹以前唱旦，你便要跟着唱么。”他语气里多少带着一丝丝的无奈，但是飞飞却点点头道：“学校里少旦角，我是爹的孩子，爹能做什么，我就能做到什么。”
张矝弦又好气又好笑：“以前你陆师傅看你是个唱武生的料子，那是看准了的，你的嗓子哪里适合唱旦。”
清风走进来的时候飞飞正把脑袋拱在凌乱的被子里，同行的方玉潭拍拍飞飞的屁股笑道：“师傅，你就让飞飞试试，不然这孩子白天黑夜地念叨着，该天天下雨了。”
“爹你就答应我呗！”飞飞听见方玉潭这么说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敏捷地抬头，看到张矝弦一张冷下来的脸又慌忙躲进被子里。
张矝弦看着缩进被子里的那一团，脸上也看不出个表情，心里却微微疼了。他靠捡破烂，在茶馆里打杂做最低等的工作才拉扯大的孩子，哪里舍得让他吃半点苦？自己苦了一辈子，就盼着他能开开心心地活。就这么个善良孩子，因为学校没有旦角儿，居然决定该行。
“那便给你半个月时间，要是你实在不是那块料，再多的时间也是白搭。”张矝弦叹了口气，最终妥协，却不知道他给飞飞出了个多大的难题。
飞飞立刻跟没事人一样嗷嗷蹦出来挂他爹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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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飞，你和杜言小朋友好JQ。TVT
改行真的很不容易的啊……
上一章收到好几个精辟的评论，我的心里很温暖很温暖，谢谢看懂了文的大家，希望你们继续支持下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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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乍到的，咱找到些DM的同道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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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贝一家的幸福生活，温馨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