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脸的人（二）
透过玻璃窗，病床上是一个虚弱的病人，插了很多管子。
“King！What’s wrong！What you have done to Maya？！”Alice瞪着King，她从来对他没有好感，总觉得在他风光的摄影师背后隐藏着阴森的背景。
King抓着Alice的肩膀：“Calm down！ I did nothing！”
Alice不再挣扎，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弥夜醒来。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再也不看King一眼。
“Alice，trust me，please！”King在一旁。
Alice没有搭理。如果不是弥夜，她也不会认识这个男人。且不说他一开始就对弥夜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光看他看弥夜的眼神，Alice就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King会少许中文，可是Alice碰到他的时候却从来不说中文，仿佛King会玷污她的弥夜的母语。
沉默在医生出来以后被打破。
King和医生交谈，表情凝重。Alice离开着一定距离，所以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是看King的表情，似乎弥夜已经没有危险。
弥夜的身体虚弱，没有很大的力气走动。画作业暂时搁浅。
Alice看到她出事之前的那一幅画，那鲜红逐渐加深。深得像血。
King被Alice阻挡在门外，心中的疑惑完全没有得到解答。可是他不得破门而入，也许等到弥夜清醒，他可以一问究竟。
也许，有些事情，跟弥夜无关。
“你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日记之后差点疯掉。”Alice叹了一口气，“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弥夜如此不幸。”
封冰亚静静听着，他想要知道须弥夜的一切。这个瞬间，突然萌生了想要给她幸福的欲望。这种欲望，又逐渐像潮水般蔓延。
Alice在哭泣，眼泪滴答滴答滴到手中的本子上——那是须弥夜的日记本。
原本Alice只是想了解这本子是不是工作日志，谁知，翻看了一会儿就看出那么多的惨绝人寰。
十岁父母双亡，短暂的失忆症，被接到意大利的叔叔家。曾经的油画天才，后来的奋斗却无法成名——
缘于King的报导，她终于渐渐有了名气，心里却仍然缺失。
Alice不明白弥夜缺失的是什么，可是她却可以想象到弥夜这些年没有父母陪伴的感觉。
日记里有着当年车祸之后的现场的详尽描写，最后涌到Alice眼睛里的，也只剩一个字——血。
弥夜睡得昏昏沉沉，然后渐渐转醒，却看到Alice手中拿着她的日记本。
“Alice……”弥夜轻唤道。
Alice骤然转过身，急着解释道：“弥夜，我……”
“没事的……那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为我担心……”弥夜挣扎着坐起来。
“恩，弥夜，我能理解。”
须弥夜的好强，她的自尊和内心隐藏的情愫，都不可触动。这是她的秘密，她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Alice，你能帮我未完成的那幅油画拿过来吗？”须弥夜说道。
Alice皱着眉头：“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想着你的油画？！”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怎么会生病吗？”
“你是说，她是因为那幅油画？”封冰亚问道。
“她心里有过去的阴影，然后在那次的事件中被揭露出来。可是那些往事，在她的潜意识里被她封闭在阳光以外的地方。而且，她有了一个致命的弱点。”Alice想到往事，无不伤痛。
“致命弱点？什么方面的？难道是感情方面的？”封冰亚想要探究。
“不是！”Alice摇摇头，“她的油画再也不能突破了。”
“你不是说她父母车祸以后，她在油画的天赋已经被掩盖了吗？而且我看过她的画集，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啊！”封冰亚不解。
总不会是那些画都是别人代笔的吧！
“你错了！她的缺点每个人都可以接触到，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往深里去想。”
Alice这么一说，封冰亚更加好奇。
“到底是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她从来没有画过人物画吗？”Alice解释，眼底也浮现一丝哀伤。
她想起上次画展。
她说道：“如果你画人物像，我敢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须弥夜却说：“如果他们都有脸的话，我想是的。”
那时她的脸上，是怎样的痛苦扭曲的表情。
封冰亚突然了解了什么，但是那了解却很不透彻。因为他虽然看到了表象，却更想要知道那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什么让须弥夜有了这个弱点？
难道，是那个叫做“King”的男人？
“可是她是以风景画闻名的，若不善于人物画也是说得过去的。”封冰亚想要进一步探听。
可是Alice却缄口了。她对封冰亚已经透露地太多。
“我想作为一个油画爱好者，知道自己欣赏的画家有某个方面的缺陷，你应该很失望吧。”Alice谈了口气，淡淡地说道。
“也许，这在我眼里不是一个缺陷呢！术业有专攻，弥夜小姐在风景油画领域的出色表现足以掩盖不会画人物画的缺陷。或者，这只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如果，她在画人物时不接触大红色，是不是有改变呢？”封冰亚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
“不可能！”Alice笃定地说，可是偏又不肯再多做解释。
封冰亚知道自己想要现在知道也太心急。来日方长，也许，他该对须弥夜展开攻势了。
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女人……
“Alice！Alice！”弥夜疾呼，她无法应对眼前的景象，一切堪称完美，只除了……
Alice闻声赶来，看到画板上，顿时惊呼：“弥夜！怎么会这样！”
粗略一看，眼前是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作。看衣服的裙摆，看褶皱，看阴影，似乎都无可挑剔，只除了……
脸部是一片空白。
须弥夜手在微微颤抖着，仿佛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她以为自己恢复得差不多，可以重新开始向人物油画迈进，可是当她处理好一切细节，却发现——创作的形象没有了……
“不会的……不会的！”须弥夜喊出声来，包含着太多的难以置信，以及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的难以承受。
颜色中唯独没有红，油画中唯独没有脸。
须弥夜愣在画前，眼神迷茫。
——原来，未来，是没有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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