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馆。这是一家茶庄。
赵寻真的感到很意外，在情丝监管所里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不知道如果老头子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赵寻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老头子大惊小怪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心情变好了一点。
茶庄这种场所，在今日的联邦，是顶级的奢侈场所，在情丝监管所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其实也是应该，毕竟这个巨蛋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社会。有社会的地方就会有阶级，有阶级就难免出现一些供上层阶级享受的场所。很明显，余香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只是不知道余香馆的老板是怎样在情丝监管所里弄到茶叶这种稀罕东西的。
高级场所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开在一些很高级的地方。余香馆开在中环层，也就是赵寻之前发现的与其他居住层分开的那独立三层。
赵寻和乔小雨现在正坐在余香馆的一个雅座里。
“你好像有点不习惯？”乔小雨笑着对正在东张西望的某个土包子说道。
“啊？呵呵，是有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很习惯喝茶，只是不习惯在这种地方喝。”赵寻定了定神，端起乔小雨斟给自己的一杯茶，先放在笔端闻了一下，然后小品了一口。
“真看不出你还是此中高手，失敬。”看了赵寻的晶画之后，乔小雨对赵寻的出人意表就有了免疫力，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那么的让人看不透。
“哈哈，也就平时接触的多一点而已，真正擅长此道的另有其人。对了，乔小姐怎么突然想请我喝茶的呢？这个地方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贵啊！”
“也没有特别的事，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乔小雨脸上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赵寻一眼。
赵寻有点奇怪地问道：“什么事啊？我初来咋到，可不能帮得上你什么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乔小雨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要那幅晶画。”
赵寻一怔，有点意外，“就这样？”
“就这样。”
“不过上面还有别人的画像，你不介意的话我没问题。”赵寻心里暗想，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之前还顶心顶肺的，现在又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拿过来，我有办法。”乔小雨听见赵寻答应了，不禁感到大为高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副晶画特别有感觉。
然后乔小雨在赵寻惊讶的眼光中接过那幅卷了起来的晶画，打开之后从裤脚处摸出一把漆黑的小匕首，在晶画上轻轻一划，整幅晶画就从中分成两半，刚刚好一半一个人像。
赵寻看着晶画切口处光滑平整，对那把小匕首的锋利感到相当吃惊，晶板的材质特殊，坚韧度非常高，不是普通机器可以切割的。
乔小雨得意地把画着她的半边晶画卷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另外半边晶画递给了赵寻。赵寻苦笑了一下，随手接过，看到小女孩那高兴的模样，忍不住问道：“真的值得这么高兴？”
乔小雨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道：“这你管不着，我就自恋行不？”
“好好好！我错了总行了吧？喝茶喝茶！”
“哼！这次茶就当是我付给你的报酬，我是不会随随便便就拿人家的东西的。”
“很好！为了让你心里好过一点，我就不客气了！服务生，来多壶冰峰！”
乔小雨恨得直咬牙，却也拿那些无耻之人没办法，冰峰是余香馆最贵的茶，贵到连乔小雨都舍不得点来喝，现在却被赵寻残忍地糟蹋了，看着赵寻一改刚才斯斯文文的品茶样，直接牛饮，一杯接着一杯，乔小雨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乔小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赵寻本来是想装模作样激怒乔小雨看她笑话，但是发现效果不怎样之后也就停止了无聊的举动。
沉默是金，金子里面包含着的却是尴尬。
两个人都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彼此对视了一眼，发现更加暧mei。
赵寻干脆就目不斜视，静静地喝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乔小雨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得不自然也消失了，淡淡地开口说道：“我对你的来历感到很好奇，在这里你其实是个异类。”
“哦？怎么说？”
“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在情丝监管所里其实关着三种人，一是被秩序者判定为基因严重变异的人，二是一些强大的古武者，”乔小雨留意到赵寻听到古武者三个字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三是少量的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这下赵寻是毫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乔小雨并没有回答赵寻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情丝监管所里面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力量，可以影响到人体内的基因，阻止其发生变异或者说暂时性地还原那些后天发生的变异，古武者的气道就是后天基因变异的一种，所以这里是囚禁严重基因变异者和古武者的最佳场所。”
赵寻默默地听着。
“很值得讽刺是不是？古武者是绝对容不下基因变异者的，但是却不得不生活在一起。”乔小雨端起了自己面前的一杯冰峰，抿了一小口，然后接着说道：“其实，在这里大家都不过是个囚犯而已，都是一群可怜人。”
赵寻发现女孩儿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悲伤，很快又回复了平静的模样。
“我肯定你不是古武者，虽然你的身手不错，但是离会被囚禁的古武者的标准还太遥远，而你也不会是世家子弟，所以你肯定是严重的基因变异者，我好奇的是，作为一名基因变异者的你，是怎么样能够在古武者的地盘——丛林里面生活，又是怎么样能够和古武者生活在一起的？”说完，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直盯着赵寻，一眨也不眨。
赵寻微微一笑，避开了女孩儿那凌厉的眼光，很自然的低下头把自己拿在手上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开头说道：“我也很好奇，五大家族是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家姓乔的？难道说现在已经变成了六大家族？”
乔小雨眼睛一转，微微一笑，“基因变异者都可以跟古武者混在一起，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赵寻叹了口气，拿起茶壶帮乔小雨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悠悠然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理就是没有真理，所以任何情况都是可能的。”这句话说了其实就和没说一样，但是很明显，没说不等于说了。
乔小雨静静地看了看赵寻，说道：“情丝监管所远比你看到的复杂，在这里失去生命其实比在外面更加容易一些，我们暂时不算是敌人，而我只会帮助我的朋友，要成为我的朋友，至少不能隐瞒我太多的东西，你说呢？”
赵寻心里不住地苦笑，暂时不算敌人？恐怕早就是敌人了，只是你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赵寻对敌人的定义很简单，想要谋夺自己的东西的人就是敌人，无论对方想要谋夺的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其他任何东西。不幸的是，自己身上刚好就有乔小雨一定会谋夺的东西，所以两个人之间迟早会成为敌人，虽然现在还不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寻发现自己对黑精石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奇怪，从一开始的无所谓，慢慢变得越来越重视，越来越想永远的占为己有，这种感觉开始时还不明显，甚至连赵寻自己都察觉不到，直到近来才变得清晰起来，黑精石似乎有种魔力，能够不断地吸引着赵寻。
“我一直认为，很多事情，看的是缘分。”
乔小雨听到赵寻的这句话，眉宇间难掩一股淡淡的失落，笑得有点勉强：“你说的也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独享的权利，是我唐突了。”
“没有没有！”赵寻看到乔小雨失望的样子，莫名地不忍，顿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道：“我确实有很多秘密不能说，我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你能够谅解。不过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很值得一交的朋友，这句是真心话。你是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子。”
“比她还出色？”乔小雨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哪个她？”
“晶画里的那个。”
“不提她。来，喝茶，不要浪费了，这些都是好东西来的！”赵寻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年轻人总是会找到很多共通的点，特别是两个彼此都很优秀的年轻人。
两个人就在余香馆里闲聊，能聊的都聊，不能聊的偶尔也触碰一下，女孩儿还是不死心，千方百计想要套出赵寻的口风，某人则厚颜无耻地东拉西扯，坚守阵地，不时还反攻击下。
关键的东西没有聊到多少，花边却越来越多。比如说乔小雨知道了赵寻除了会写毛笔字之外，还是烹调高手，还会配一些很神奇的草药；赵寻也知道了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孩儿其实技击很厉害，对古代的人文艺术非常感兴趣，本身还会演奏很多种乐器。
其实两个人都是很少朋友的人，每每能感觉到对方的孤独感，这让两人对彼此更有好感，可能存在的很多问题都被若有若无地忽略了过去，青春有时候就是一种略带盲目的冲动。
茶凉人走。但已是余香馆关门时。
乔小雨回头望了望赵寻远去的背影，眼神很复杂，有疑惑，有欣喜，有失落，还有……无法掩饰的欣赏。
天空那么大，偏偏让她遇见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