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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要我?赖到你家去!

2,不要我?赖到你家去!

去往东都洛阳的官路上,行走着一位身形疲倦,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她背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袱,累得一步三摇。她回头看看,是否有车马经过,也好让她坐一程,早知如此,不如在前面的镇子中买一辆马车,真是笨死了。

这位自怨自艾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宫中偷偷溜出来的公主殿下。她从小到大还几乎没有出过皇城,到了外面,觉得哪里都很新鲜,摸摸这里,碰碰那里,一时倒忘了诸多苦恼,所以便生出游遍父皇天下的决心,背后这一包袱细软,足够她的盘缠了。

小公主毕竟体力有限,在路上走了几日,便觉得有些吃不消,累了才想起应该买辆马车,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马车让她买呀。

小公主又走了半日,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一棵树下,歇一歇她痛得要命的腿。

一阵凉风吹来,小公主觉得鼻子痒痒的,一股气流从鼻腔喷出,“阿弃!”好大一个喷嚏,小公主捏了捏鼻子,觉得爽极了。

突然,小公主听到树上好像有动静,只听“哎哟!”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树上直掉下来,吓得小公主抬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听身后有人断断续续地喊,“哎哟…抓…抓凶手,杀…杀了人想跑吗?”

小公主这才知道掉下来的怪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听那人管自己叫凶手,气汹汹地走回去,大声喊,“喂!你管谁叫凶手?!”

小公主走到近前,才发现掉下来的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童,额角上一个圆乎乎,有些发紫的大包,想必是他掉下树时的杰作了。

那孩子见来人伤了自己还口气硬霸,不由心头火起,耿着脖子,“当然你是凶手,我好好的在树上睡觉,你扰我清梦,害我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幸亏我自小练就一副钢筋铁骨,不然,早就摔死了,我既然死了,你当然就是凶手!”

“什么?活人还能当死人讲啊,我只不过打一个喷嚏而已,你死了管我什么事!”小公主气得双手叉腰,状若泼妇。

“你那叫打喷嚏吗?你那叫打雷!姑娘家家的竟不懂得斯文,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这句话可捅了小公主的肺叶,眼泪一下子转上了眼圈儿,“你...你混蛋!臭小子,我嫁不嫁关你什么事!你这种人活该摔死!”

那男童从地上一跃而起,“臭丫头,你竟敢出言不敬,看本少爷不教训你!”说完便要动手。

小公主一看要打架,心里顿时有点慌,自己虽说在宫中“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不知出了皇宫还灵不灵,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家吓住呀!于是强状着胆子不甘示弱地拉开架子。

那男孩子看她两眼,犹豫了一下,突然收起架势,不屑地撇撇嘴,“好男不和女斗,我就是打赢了你也不光彩,本少爷今日就放你一马,逃命去吧!”小手一挥,十足一副男子汉的派头。

小公主见对方不打了,松了一口气,嘴上却不服输,“你是打不过害怕了吧?要是这样本小姐就饶过你!”

“打不过?开什么玩笑!你也不问问本少爷家出何处,打你不用吹灰之力!”男孩子一副得意洋洋。

“吹牛吧,看你其貌不扬,充其量也就是个赶牛世家!”小公主说罢哈哈地笑起来。

“什么赶牛世家!说出来吓死你,刚刚凯旋而归的征西大将军刘玉超你可知道?”男孩子见对方嘲笑自己,立时不服气地反驳。

“刘玉超?!”小公主听到这个名子,心中“咯噔”一下,一脸惊色。

“怎么样?吓着了吧?知道你胆小,。”男孩子见小公主吃惊的反应,得意地笑起来。

“刘玉超是你什么人?”小公主紧张地相问。

“说出来吓死你!那是我兄长。”男孩子高昂着头,挺着胸脯,仿佛刘玉超就是他自己。

“你是刘玉超的弟弟?”小公主一脸狐疑,有些不敢相信,“堂堂大将军的弟弟,怎么一人孤身至此,连一个随从都没有?”

男孩子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稀奇?我一向独来独往,这次是兄长让我回家送信,随从早被我甩在后面。”

小公主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刘玉超的胞弟,仔细端详他,眉目间果然与刘玉超有几分神似,不再怀疑,“你兄长让你送什么信?”

男孩子不耐烦地一耿脖子,“你怎么什么都想问?关你什么事嘛!天不早了,本少爷要赶路了,快闪开!没空跟你瞎扯。”男孩子转身要走,临走还不忘摸摸头上的大包,狠狠地瞪小公主一眼。

小公主低头忖思一阵,发现男孩子真的要走了,忙追了上去,“喂,臭小子,等我一下。”......

凤鸣山蜿蜒数百里,主峰高耸入云,山顶积雪,山下却是山花烂漫,绿树成荫。犹其是雨雾天气,白云漂渺于山间,山峰若隐若现,婉如仙境。

凤鸣山景远近闻名,引来游客不断。凤鸣山东隅,有一山池,一年四季池水清澈见底,到了雨季,顺着山涧直泻而出的瀑布珠帘,恰恰落于池中。池畔花团锦簇,清新怡人,使这里成为凤鸣山著名一景。

清晨,冒着淡淡的薄雾,从远处抬来一顶小轿。两个轿夫健步如飞,肩上有如无物。小轿轻摇着来到池畔,就听里面传出一女子淡淡柔音,“放下吧,就到这里。”

两个轿夫闻言忙停下脚步,轻轻放下轿子,好像里面是异常娇贵之物,小心奕奕,不敢稍有闪失。

轿帘掀起,一玉人从轿中缓缓而出,两个轿夫肃然而立,虽说玉容惊人,却不敢稍睨,毕恭毕敬。

李明蝶轻移莲步,踏着尚带露水的青草,迎着早晨清新怡人的清香,郁闷的心情为之一爽,冰凝的玉容上竟露出难得的淡淡笑靥。

李明蝶驻足池边,美目瞟向山涧白花花的瀑布,感到一种磅礴的气势在胸中激荡,让她有一种跃跃欲飞的感觉。

她昨日接到父亲来信,在外征战五年的刘玉超得胜还朝,父亲命她速速回家,完成双方父母心愿,与刘玉超完婚。

李明蝶接到信后,迟疑了很久,她最不愿意等到的事情,还是如约而至,不知这回该如何逃避。

李明蝶心里清楚得很,刘玉超并不喜欢她,只不过不敢违拗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罢了,庆幸的是,自己同样不喜欢他,所以五年前刘玉超有意推迟婚期时,她一口答应。

在这漫漫五年中,李明蝶心如止水,她感谢上苍给她这五年宁静的时光,可这时光就要结束了,让她惋惜轻叹。昨夜听了一宿敲窗冷雨,第二天还是不得不随着家里派来的小轿回家。凤鸣山庄是其舅父所居,李明蝶每年都要来此小住数日,今日一别,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时间来此悠闲的长住,面对滔声大作的瀑布,心里真有些舍不得。

刘玉超离开热闹的家宴,一个人悄悄回到自己的书房。这里静秘幽雅,透发着缕缕书香。阔别五年的书房依旧是老样子,书桌上泛着白光,笔墨纸砚都是一尘不染。看来这里经常有人来清扫,这书房和有人在时一样干净,明朗。他不由感激母亲对他挂念。

刘玉超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熟悉的书具,感到无比的亲切。终于终于可以离开那血腥残酷的战场,回到这温馨的书香阁,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轻松下来。

五年,整整五年的沙场征战,突厥臣服了,边境安定了,他凯旋而归,渴望的不是皇上的封赏,而是坐在这书桌后面,享受一下这书香气。仿佛只有这淡淡的书香,才能驱走他战时的紧张,疲惫。

刘玉超仰在椅背上,微合双目,一阵睡意袭来,渐渐沉入梦乡......

飞舞的皮鞭,四溅的血渍,凄厉的惨叫,发泄着残酷战争带来的仇恨。刘玉超飞马而至,及时制止这场私刑,这群俘虏不过是敌人逃亡时留下的妇孺,怎能如此对待?

仇恨的目光,闪亮的匕首,当胸而来!刘玉超只吓得魂飞魄散,伸臂去挡,只听“哎哟”一声,霍然惊醒......

刘玉超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不由苦笑,五年中,他经常被这样的噩梦惊醒,这种状况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哎哟...痛死我了...”娇弱的女声从地上传来,刘玉超吃惊地低头看去,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坐在地上,以手抚胸,表情苦痛,好像是受了重伤。

刘玉超忙起身去扶,那女子颤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将军少爷,我好心来给你送茶,你怎么无缘无故地打我一掌?这胸骨怕是要碎了。”

刘玉超这才知道自己梦中一挥,恰恰打在这送茶的丫鬟身上,刘玉超见她表情苦痛,想是伤得不轻,忙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帮她检查伤势,发现她没有内伤才放下心来。

丫鬟见自己没事,站起身,睨了刘玉超一眼,眼底滑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幽怨,口中言道,“大少爷真是不同凡响,睡着觉都能打人,难怪要打胜杖呢!”语音清脆婉柔,格外悦耳。刘玉超不由细打量她两眼,心下一惊,眼前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呀!只见她明眸闪烁,肤如凝脂,如同玉笋般的小手在胸前不停地拍打,红润的小嘴儿念叨着,“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怎么样?还痛吗?还是叫郎中来给你好好地瞧一瞧吧!”丫鬟伸手拦住他,苦着脸,“不用啦,我哪有那么娇气,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刘玉超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你是谁?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那丫鬟蹲下身去收拾散在地上的杯盘,“我...我是新来的,还不到一个月,少爷自然不知道。”

“喔,新来的,听你口音好像是长安人。”刘玉超回到书桌前,边摆弄书具边随口相问。丫鬟闻言一惊,“嗯...对,我就是长安人,本是来此地投亲,没有找到,便来府上当丫鬟,也好糊口渡日。”

“原来是这样,”刘玉超坐到椅子上,“是老夫人命你来送茶的?”

“我就是这书香阁的侍女,少爷来到这里,端茶送水也是我份内的事。”丫鬟把茶杯碎片放到托盘上,站起来又以一种极特别的目光看了一眼刘玉超。刘玉超接到这样的目光,心头一惊,他感觉这目光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让他心惊肉跳。刘玉超向前掮了一下身,语气温和,“那真是有劳你了,你刚才受了伤,可以休息几天。”

丫鬟扁了扁嘴,“听说大少爷是打了胜仗回来,封了一个好大的官儿,是了不起的大英雄,被派来侍候少爷,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府中的丫鬟们为了争这个差事,都打得头破血流,我怎么敢说辛苦?只觉得头上有好大的一个光圈儿。”

丫鬟虽说在夸他,可听到刘玉超的耳中觉得有些别扭,浑身都不舒服,“那你凭什么就争上了呢?你比她们都强吗?”

丫鬟闻言一怔,“我怎么敢说比别人都强?我只不过回答对了夫人的问话而已。”丫鬟把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双手叉腰,一脸愠色。

“你回答对了什么问题?”刘玉超好奇地相问。

“夫人问,‘如果少爷睡着了,你们应当做些什么?’我说,‘旁边放一个沙袋,好让少爷练拳!’”丫鬟说罢,鼓着腮帮子看着刘玉超。

刘玉超不由哈哈大笑,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趣得很,身为奴婢,却对主人没有半点儿惧色,竟还敢不吃亏地顶撞主人,真是少见得很,可不知为什么,面对此女的大不敬,刘玉超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她很有意思,看着她因愠怒而泛红的小脸,有些痴痴地发呆。

小丫鬟见刘玉超不错眼珠地瞅着自己,忙摸了一把脸,她认为只有她脸上有什么异常,才让人这般看她。

刘玉超发觉自己的失态,忙掩饰性地咳嗽两声,“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把你当沙袋真是不好意思。”

丫鬟重新端起托盘转身离去,到门口又回眸抛去幽怨的一瞥,刘玉超再次接到这样的目光,心头又是一震,大为不解,想必是自己的一拳真的打恼了她,可他突然对自己有些不理解,自己竟对一个侍女这般姑容客气,还因她的态度而惴惴不安。

这个胆大枉言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迢迢来到江都的兰贝殿下。

那一日,小公主在路上遇上刘玉超的弟弟刘玉秀,忽然灵机一动,要到刘玉超的老家探个究竟,便诓骗刘玉秀,说自己是到江都探亲的,要与刘玉秀一道走,并声称负责一路上的花销。那刘玉秀鬼精灵怪,见有便宜可占,也就答应了。

二人到前面的镇子,买了一辆豪华的双马大车,一路上好吃好喝,游山玩水直奔江都而去。这二人脾性倒是相投,所过之处经常是鸡飞狗跳,民怨沸腾。常见村民追在车后大喊“捉贼!”她二人一边快马加鞭逃命,一边大笑着“有趣!有趣!”

她二人边走边玩,坏事儿干了一马车,还未到洛阳便成了莫逆之交。刘玉秀在家本是出了名的淘气鬼儿,一家人拿他没有半点儿办法。刘玉超在家时还可以震慑住他,离开兄长,他便是老子天下第一,无所不为,家里人都视他为劣根,不愿意理他,他也常常发出“自古英雄多寂寞”的感慨,不想今日遇到同类,二人干起坏事时,勿用多言,只一个眼神,对方便心领神会,合作得天衣无缝。

小公主自出宫以来,心中一直郁郁寡欢,只要一静下来,刘玉超的身影便跃然眼前,为了发泄心中郁闷,便一路上“为非作歹”,闹得“生灵涂炭”。

小公主干坏事时,意想不到地发现了“人才”,这刘玉秀与她可谓“同出一辙”,真有点儿相见恨晚的意思,若早日相识,她顽皮公主的名号一定会更响,不知有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迹出世呢!这小鬼头经常给她的恶作剧来个“锦上添花”,让小公主笑得前仰后合,到最后都有心赏他个王爷当当了。

二人为了尽快到江都,便在洛阳乘坐大船,顺江而下,月余便到达目的地。二人到达江都后,刘玉秀真有些依依不舍,小公主趁机演一出“亲朋故旧无踪影”的活剧,顺理成章地入住刘府。

刘老夫人见儿子领回一个神仙似的美女,惊得张大嘴巴,忙追问缘故。小公主便按事先编排好的理由说出来,在老夫人同情的泪雨下,凤儿“沦落”为刘府的丫鬟,被分派到书香阁为婢。这凤儿自然是小公主的化名了。

小公主进刘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看刘玉超的夫人,当她得知刘玉超根本未娶妻时,一下子惊呆了,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气得眉毛倒竖,发誓要让刘玉超好看!可不知为什么,生气之余,却悄悄地发现自己的心好像不那么痛了,只是在心中暗暗埋怨,我小公主哪一点儿配不上你?竟让你甘冒欺君之罪来拒婚?我哪有那么烂?真的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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