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自己变轻了。灵魂渐渐上浮,上浮,直至那皑皑的云端。四周是如丝如缕的迷雾,低头一看,她不由猛地一晕——自己是真的站在了浮云之上?不是吧,她前世便有轻微的恐高症的。
脚下是澄澈的天际,周遭的浮云缠绕、包裹着她,那温和柔软的感觉使她渐渐安下心来……然后与那水天一色之间,一个抹衣白衫的身影正朝她飘来,慢慢接近漂浮于云端的自己。
“是谁?”
虽说身在一尘不染的云端,但高翠兰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迟疑半晌,那人却已然来到了她的面前……青衣白衫,灵动不凡。氤氲着淡淡水雾的面庞如是冠玉,他的头上戴了一个垂有白色饰带道簪,而他的腰间,却是一把未出鞘的长剑。
你又是谁?那个人形反问,声音空灵,如这天边的浮云。
“我是高翠兰。”
不,你错了。
揉了揉眼睛,朦胧水汽之间,她似乎觉得那人的脸越发的模糊了。我错了?可我确实是高翠兰啊。
依旧未见他挪动嘴唇,但清冽空灵的声音却徐徐从那唇间飘出:你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已经忘了。
她心头一颤,想了想又道,“不是高翠兰的话,那我就是姚星。”
你是人是妖?
“算是妖女王八……呃,没有吧字。”
不,你又错了。
“那就是人?”她只觉得眼前出尘的男子在跟自己玩脑筋急转弯,好在梦中的自己很清醒,倒是看他的这身打扮,不是道士,就是神仙……不管怎么说,自己回答了他这么多问题,他回答自己一个作为回报,应该不过分吧?
“你是谁?还有,既然我是人,为什么会被妖怪缠上,还要我当什么妖女王?”
那人只是淡淡笑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记住你是谁,记住你是人……
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骂人吧……高翠兰满脸黑线。然而渐渐的,面前的身形一点点变得透明,袍踞缓缓飘起——他就要消失了!
“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还有,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是人啦!”下意识地去抓那渐渐模糊的身影,她的手却直接从哪道袍间穿了过去。
最后一眼,是他白色的发丝由她指缝间缓缓滑过。
………………
“小兰!小兰!”
“道士!你给我等一下……神仙?”
“小兰,轻点,轻点……”
耳边的声音越发真实起来,高翠兰忽然感觉后襟一凉,猛地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棂间的薄纸由射入屋中,猪小亮背对着窗子,神情痛苦。
然后,高翠兰觉得自己手上似乎正抓着什么东西。
是一缕头发。
柔软的发丝蜿蜒向上,另一端消失在了猪小亮的青丝之中。
“抱歉。”高翠兰立马松开手。
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头皮,猪小亮问道:“小兰刚刚梦到恐怖的东西了?”
“恐怖倒算不上……只是个道士而已……”
猪小亮满面黑线:“道士本身就够恐怖的了。”
见他这副样子,高翠兰却只觉得好笑,“怎么了?你们三个不是自称妖界三巨头的?竟会连小小的道士都害怕?”
猪小亮摇了摇头,“若是那些看相卖符的江湖道士,我对付起来绰绰有余,直到上次来个几个自称太乙仙观的道士……”猪小亮把脸转向了一边,“往事不堪回首。”
看这样子,估计那道士是在他当时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了。
“你梦中那道士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驱散不愉快的回忆,猪小亮笑着问。
“不过是说些妖啦、人啦、人妖啦之类的怪话。哎,不过是个梦,哪能记得那么清楚?而且这梦是我后半夜做的。我妈说过,前半夜做得都是真梦,后半夜做的都是反梦。”
猪小亮很费解地皱了眉头,半晌叹出了一口气:“真好。”
晕。做个梦还有羡慕的?
猪小亮像是看懂了高翠兰的表情,清澈的目光怨念地扫了她一眼,道:“妖是不会做梦的。”
不会做梦确实够惨的了,要知道小孩子想象力一半的来源可都是通过梦境啊!看着那张微微蹙眉的俊俏面孔,高翠兰真的很想像大姐姐一样摸摸他的头。但是很可惜,他太高了,小兰摸不到。
简单梳洗之后,便见红绫派小春来通知高翠兰和猪小亮去厅堂吃饭。故作沉稳步入厅堂,高翠兰的迈出的每一步却像是踩着自己的心跳一般——要怎么面对高玄?若无其事地叫哥,还是等激灵的红绫从中调节?或是……
然而本属于高玄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我哥他……还没起呢?”高翠兰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句。
本在吩咐下人跑着上菜的红了转头一笑,“小姐,这都中午了,少爷若是有您这份悠闲,估计早就被罢官还乡了!”
高翠兰心中苦笑不止。白天被那几之妖闹得要死,晚上还不得安宁,做些乱七八糟的囧梦,我这还真叫一个悠闲……好,决定了!我今天就宅在高府,哪也不去了!天皇老子喊我出去喝茶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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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晕朦胧。
清爽的韵律徐徐飘入耳畔,如行云流水,又似春风拂面。摇曳的火光的照亮下,男子抚琴拨弦。十步之外,隔着一帘乳白色的薄纱帐,雍容华贵的妇人痴迷地看着男子妖媚的面容。
他真的可以用妖媚来形容。
红白相间的长衫,冷傲之中透着一股压抑热情,长发长及腰际,如浓墨、又似黑缎。他并没有笑,那如若涂脂的丹唇却自然地微微弯起。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她终于忍不住掀起纱帐,伸出一只着了环佩的玉手。
琴声戛然而止,男子缓缓站起,那长衫便随着他身体的动作优雅地下摆。她早已不知差异了多少次,她觉得他根本不像一个太监。
轻轻撩了他额前一缕发丝,苏宫人眉开眼笑:“你到底是谁?”
“美人最近怎么爱说笑了?我是这宫里新来的小太监啊……”他反扣住苏美人的手,与她十指交错。
“这体魄、还有这张脸,倒是哪有一点太监的样子?”
“若我不是太监,只怕早被皇上给砍了。”花间月自然地坐在苏宫人身边。
“皇上?我倒是半年没见过他人影儿了。话说回来,月,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越发憔悴了?今早见了娘娘,她说我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双臂蛇一般地环上花间月的脖子,她的头慵懒地枕在花间月胸前。“抱着我。”
一手自然环上苏宫人的腰,一手轻轻抚mo这她的后颈。
“哎,最近不知怎么得,后脖子老是酥酥痒痒的,好难受。”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指尖轻轻向两边挪动,他拨开那两道细密的牙缝。满意一笑。那是他引以为傲的杰作。憔悴?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
“还有,你不说最近给我介绍一个老家的女孩当下人?她人什么时候能来?”
“人已经在路上了,娘娘放心。”
“嗯,尽量催她快点,武媚临产,正是淑妃娘娘夺宠的好机会……”苏宫人说着,美丽的面庞上却不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