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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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厢里,姚星的心也似悬在半空中,随着马车的颠簸愈发忐忑不安。车厢中有股淡淡的檀香,这香气和马车主人身上的一样,醇厚之中带了一丝甘甜。
夜市的叫卖声渐渐听不见了,短暂的静谧之后,悠扬丝竹声自不远处飘忽传来。
掀开挡住车门的木席,一身淡绿色布质衣裙的姚星探出半个身子,轻轻点了下驾车男子的肩头,“重天,到了么?”
“还差一点。”肤色微微黝黑,身板结实的男子一袭汉代古风长袍。虽说家丁无数,但齐重天一听姚星要出宫,说什么都要放下商行的事以便亲自驾车送她去高府。
话音落下没多久,便听齐重天一声吆喝,将车停在了离高府不远处的树荫下。
“拐个弯就是高府大院,陛下千万小心,黎明过后重天定会来此接应。”牛妖性格爽朗,做事也好不拖沓。
“谢了,”短暂倒了声谢,姚星一把拉住转身欲去的人的衣袖,“重天,你还记得这个么?”
感觉手心一沉,牛妖忙低下头,只见姚星将一枚荷包塞进了自己手中。
“既然爱过,就没什么后悔不后悔。这是你亡妻遗物,你必须妥善保管起来才是。”
齐重天惊讶地扬了眉毛,“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再看到你把这东西随随便便送给别人,我可要生气咯!”姚星说着皱了皱眉。
“遵命……”
睹物思人。故人虽已逝去,但留下的至少还有回忆。有了这份回忆,一个人的时候便不会寂寞。说道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先前交付齐重天的事。
“重天,那幅《长安古意》怎么样了?没卖掉吧?”
“这怎么敢!”
“呵呵,那就好,千万帮我保管好~”
说罢,她这才转过身,鼓起勇气向那弦乐飘飘的府院中走去。
今夜依旧是个寒夜。
隔着院墙也能听到大厅内觥筹交错的吵杂声音,姚星迟疑了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扣了扣高府的大门。
门很快便打开了,开门人是久违的家丁张大。将灯笼挑近,待看清来访女子的相貌时,张大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三、三小姐?您不是已经回庄上了吗?”
早已做好思想准备,姚星背台词般地生硬辩解道:“是啊,本来是打算回庄上,可途中听说……”
嘭!
突发的沉闷的响声吓了姚星一跳,只见一阵青烟之后,身穿水蓝色衣衫的猪小亮笑着出现在张大原本站着的地方。
奶奶的,又被耍了。要在平时姚星一定好好修理这猪头一番,不过她现在没心情发飙,只顾黑着脸向院中走去。然而刚走了两步,便见面前那一袭水蓝色扑面而来——
“小兰~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突然被猪小亮熊抱了个满怀,姚星只觉自己要窒息而死,连忙手脚并用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深深吸了口气,“你想憋死我啊!我可不想你这呆子。”
“呵呵~小兰在宫中住的可是习惯?天煞他们没欺负你吧?”
“还好……对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兰了,我不是小兰。”姚星有些失落地说。
眨了眨明眸,猪小亮好奇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小桃?小荷?小菊?”
“叫姚星就好了……”
“那就叫猩猩!”
星星……心房不由一抖,姚星记得从小到大,爸妈一直都是叫自己这个小名的。呵呵,倒是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了,还真是亲切啊……
不知怎么的,她竟第一次不觉得眼前这俊俏美男白痴,只是呆呆点了头道,“那就叫星星好了……对了,小亮你怎么还在这?”
“哎!还不是花间月的吩咐!我本来也不想做这捉迷藏的苦差事,不过听说小兰,不,星星你会来,我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小亮果然是小亮,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天笑容……其实有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和猪小亮一样,永远不知愁、永远不用去想那些烦心事。不过更多时候,只要站在这个青年身旁,她便会不由自主的一并轻松起来。
“谢谢你,小亮。”这是她的心里话。
猪小亮明显愣了一下。片刻,他忽然吓了一跳似的向后一闪,“陛下你还好吧,怎么变得这么见外了?”
被他这么一说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姚星的脸有些微红,“没什么!不过是入宫的后遗症。毕竟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好了别废话了,快去带我高玄!”
长舒一口气,猪小亮宽了面色,“呼!这才像平时的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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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红毯,宾朋满座。
酒席之上,姚星看到了高家夫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往返于宾朋之间,说着合乎礼节的客套话。而高玄——
身着红黑色调的宽大衣袍,黑发束于精致内敛的方冠之中,记忆中的少年早已将近而立之年,面容是成熟男人的棱角分明,他儒雅沉稳、一表人才,不过眉目之间,姚星还是能看出来,看出他少年时那面如皓月的神韵。
他双颊绯红,神采奕奕。
他醉了。
忽觉一阵揪心,姚星侧过头道:“小亮,你能帮我把……”
然而她左顾右盼,却独不见刚刚还在身边喋喋不休的青年——真是,不就是愣了会神么!这人怎么就不见了!
“兰姑娘!”
熟悉的喊声自人群中传出,姚星恍惚中回过头,只见灯火阑珊处,卢照邻正从一群仰头干杯的男人中努力地抬起头来。
“卢公子?”淡淡一笑,她几乎已经朝男子迈出一步……然而一股莫名的阻力却使她无法再向他靠近。
正如自己昨夜跟花间月承诺的那样,她还记得自己是为何而来,她也记得他们之间的交易——他们需要李治、需要这个本应该独掌天下的男人,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要控制他的视线……
思绪在此打住,姚星猛地转过身。
她甚至没有再看卢照邻一眼,因为她害怕对上男子失落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个迟钝的女人,而在自己所结实的几名男子之中,卢照邻可以说是最笨拙的,笨拙到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感。而对于姚星自己来说,唯有眼下这段纠缠了十年尘缘,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实现移回正堂,只见高玄一面儒雅地摆手推脱敬酒,一面兴味索然地向连接内厅的转角处走去。
知道时机已到,姚星急忙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