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并非纯黑色,在深沉的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视线的最远处。
站在墙角下观察了许久的罗亿华终究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有什么不对么?”罗亿华终于忍不住提问。
“这里的监视器没有开。”张以静看了看一脸迷茫的罗亿华,又叹了一口气,“哎,现在的高中生啊……”
“噢……是这样啊……”罗亿华摸摸脑袋,若有其事地又看了几眼说“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没看见摄像头上的那个红色的小灯没亮么……”许文强回答说。
“这么说,我们可以逃出去咯?”罗亿华问。
“理论上是这样的。”王寒耸耸肩膀,“可是围墙外面是峭壁,下面的海,我们既不是超人也不是蜘蛛侠。”
“我们先回去好好讨论一下吧,毕竟有了点希望,无论怎样也要抓住它。”刘刚拍了拍王寒的肩膀,招呼大家先回去。
……
雨,细雨,秋天的连绵细雨。
晚风裹着丝丝细雨不停地吹,大厦的天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站在雨里。
抬头仰望迷蒙的夜空的目光充满茫然,手中被雨水浇灭的香烟被笼罩于蓝色烟雾之中,远远看去,倍显孤清。
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吴天佑,默默站在天台的入口处,平静地看着站在雨里的人。
三天前。
“明天我们就会从这里出去了。”男人环视了一遍坐在周围的同伴。“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轻松。”
所有的人脸上都显出兴奋的神色,在被关在这里近三个月后,他们终于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了。这是他们这些日子里,朝思暮想的事情。
“等出去了以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大吃一顿啊!”他们之中最活泼的一个女孩举手提议到。
“那是一定的!而且要去希尔顿!”另一个女孩附和着。
“太棒了!上希尔顿就能上希尔顿啊!哈哈……”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个小伙有些放肆地笑笑。
“你啊,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几个女孩皱着眉头说。
因为明天他们就要从这里逃出去了,所以每个人的都不自觉的说话也轻松起来。
第二天,当所有人逃出了这座关了他们一百多天的疯人院,紧绷了的神经刚刚放松却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真正地逃出疯人院——所有的人都被疯人院的人抓走了,除了他。
雨渐渐大了起来,男人的头发都已经湿透了,而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也早已经无法再次点燃了。
吴天佑走进天台,撑起黑色的长柄伞,走到男人身边。
“逃出来的滋味怎么样?”吴天佑和他一起俯瞰着这个笼罩在细雨中的城市。
“这就是你所说的心中的监狱?”男人转过头来,双眼死死地盯着这个比谁都要疯狂的疯人院院长。
“体会到了?”吴天佑眉毛一挑,“其实你不用这样,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大监狱。而生活在其中的我们,大多都无法参透。而这些人更加无法领悟我赐予他们的幸福。”
“疯子。”男人从牙缝地挤出两个字。
“是吗?也许你们才是疯子,而我却是清醒的。而你们这些疯子却自以为自己是正常的,认为我是疯的。当然了,我更加倾向于的观点是你们都是平庸的,而我也只是比你们更多地理解天堂的含义。”
“你以为你是先知?”男人轻蔑地笑笑。
“或许就是。现代人类都太过自以为是。”吴天佑耸耸肩膀。
“或许吧,我们谁都不希望变成一个疯子的玩具。”
“我们人人都是玩具……”吴天佑看着身边的男人用严肃的口吻说,“命运的玩具。”
“很不幸,我的命运不小心被一个疯子掌握了。”男人又掏出一根烟,试图点燃它,但雨已经大到打火机已经点不出火了。
“不不不,不是我掌握了你们的命运。命运始终掌握在你们自己的手里,我掌握的只是你们的人生轨迹。”
“屁,有什么区别。”男人啐了一口。
“当然有,我可以改变你们的人生轨迹,但你们各自的命运却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吴天佑微笑。“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虽然是我改变了你原本的人生道路,但是否站在这里终究需要你自己的抉择啊!”
“你……”男人眼中冒出了怒火,但随即平静了下来。“好吧……反正,明年我再做一次就结束了。”
吴天佑掏出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好享受你们所谓的自由吧,我们明年见。”
吴天佑说完将只吸了一口的烟弹到雨中,离开天台,只留下男人一个人站在原地。
一年后的现在。
在疯人院的天台上,吴天佑独自站在夜空下,迎着海上吹来的风俯瞰着这座陷入沉寂的城市。
但这座小城市外的天空却是一片殷红,大城市里的璀璨闪耀的人造光芒倔强地在天空上撕开了一道道裂口,令宁静祥和的黑暗,亦被迫变成庸俗粉红。由高空俯视而下,那远处闪烁不停光芒,正宛若一张大网,把数不尽的悲欢离合都尽数包裹其中。
“按照剧本,这台戏终于要开始了吧……”吴天佑收回伸向远方目光,重新将视线投回城市最西角的海边。
特别护理院中,正聚在一起的十个人正在激烈地讨论如何逃出的计划,也包括他……一年前唯一一个从这座院子里走出来的人。
此时,他的心中竟有说不出的苦涩。一年前,也有许多这样的夜晚,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热烈地商量如何逃出去。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又重上心头。
‘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也必须为我的生活,为我的人生做努力。你们虽然是我现在的同伴,但不是永远的……’
他这样心里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