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宫女们领着我熟悉内宫环境,钟翠宫、翡翠宫、明堂宫等诸妃嫔宫宇一览无余。再过几日,祭祀大典后,我便要和其余皇子公主一样,向后宫妃嫔日行一礼。
在这幽深宫巷里,妃嫔们争奇斗艳、争风吃醋,皇子们觊觎太子之位,个个明争暗斗,疏无情义可言。
穿过几座牡丹雕花的小拱桥,眼前赫然显现瑞祥宫三个大字,较之海棠宫的静,钟翠宫的雅,瑞祥宫显得金碧辉煌、气势磅礴,想必住在里面的人在后宫之中地位不小。
蕙儿轻声说道:“这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过了祭祀大典后,公主头一遭要拜见的,就是皇后娘娘了。”
当公主也不容易呀,这么多繁文缛节,顶着好几斤重的“行头”天天那请安,这请安,哪有桃花林来得消遥自在。看来皇宫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当什么公主,还是早点跟父王说清楚,跟齐哥哥回武陵做一对消遥美眷。
一阵琳琅环佩之声从瑞祥宫传出,里面徐徐走出一个紫彩罗衣的美貌女子,身后跟着一群淡赭石衣裳的宫女,那女子体态苗条,端庄文雅,一身“行头”尽显皇族贵气,她年纪与我相若,应该也是某位公主吧。
我身后的宫女们一见她,立刻上前跪下请安:“参见八公主。”
八公主微抬素手,“都起来吧!”
这位公主,实在太淑女了,为什么这种姿态我都学不来啊,八公主星目回首,恰好与我目光迎接,她冥思一会,淡红的嘴角角微微扬起,移步向我走来。
“你就是九妹吧!”老天,怎么人的声音还可以幽雅到这种地步,真不愧是正牌公主。
九妹?哦,对了,公主皇子均以年龄大小来排位,我内心骨碌一转,立即适应了这种关系,微笑道:“是,你就是八姐吧。”
八公主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去?”
“她们带我熟悉环境呢,八姐,你呢?”
“今早有些烦闷,出来走走。”
我平生最爱和淑女打交道,虽然她不是我的亲姐姐,但和她相处的时候,内心总是会涌出一股很亲切的感觉。“八姐,即然这么巧遇上了,我们一起走走吧。”
八公主立刻道:“好啊。”她伸手拉着我,十分亲昵。绕过瑞祥宫,便来到御花园,此时节气,荷塘上荷花亭亭,骄艳而立。八公主向贴身宫女吩咐了几句,便让她们退下,我心中领了她的意思,也叫蘅、兰她们退下。
八公主望着满池荷花,秀目流波,眉蹙春山,心中似有不快之事。
“你怎么啦。”我有些八卦,堂堂一国公主,难道也有烦恼之事不成。
她低首轻叹了一声,“你有遇过不如意的事吗?”
不如意的事每天都发生,如果像她这样天天唉声叹气,我不得累死了,我浅浅点头,并不回答。
她注视我片刻,忽然大着胆子问:“九妹,你有意中人吗?”
我愣了一下,我和她认识前后一个时辰还不到,她怎么问这么冒昧的问题。
她看我神色为难,微笑道:“我从小在宫中长大,姐妹这么多,但是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看见你,忽然有股很亲切的感觉,就急着想跟你掏心掏肺,我以为你在民间长大,跟其他姐妹有些不同……这个问题,是有些冒昧了。”
看样子,她并不把我当外人,挺相信我的,想到这里,心里稍稍乐了一下,“不冒昧,意中人,嗯——有是有,不过八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她淡淡笑道:“别叫我八姐啦,我又大不了你几岁,以后人后就叫我秀瑜吧!”
我亦笑道:“那你也别叫我九妹,叫我怡——,秀宁吧。”在皇宫,可要把云景怡三字给隐去了。
晨光淡淡笼罩在荷塘上,几朵白色莲花亭亭玉立在莲叶之上,今日认了新姐姐,该送些见面礼,脑中灵光闪耀,靠着栏杆,伸长手臂,勾到一枝碗口大小的莲花,花身洁白如雪,每片花瓣尾稍显粉红,透出一股清雅的香。
“送给你,莲花配美人!”我将花递到她面前,“可不要嫌这份礼太卑微啦。”
她伸手接过,淡启红唇,微笑道:“怪不得父王喜欢你了,你真的是与众不同。”
我有些不好意思,什么与众不同,只不过爱搞些旁门左道罢了。
“秀宁,你自小在民间长大,可曾去过洛阳?”
一听到洛阳二字,心中猛然想起李睿言,这个纨绔子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有啊,逗留过几日。”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洛阳李家——就是号称洛阳首富的李家。”她语调明显急迫起来,但仍不失端庄风范。
洛阳首富,她指的是李睿言家吗,我有些奇怪,“是不是李什么什么言什么的家。”
她淡粉的双颊浮起一股惊讶的笑意,“是李睿言,他是我的姐夫,你认得他?”
姐夫?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皇后是王将军的干妹妹,王蔽月便是她姐姐,这么说来,李睿言自然成她姐夫了。“认得……洛阳城内第一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她有些不悦,“他文滔武略,才华横溢,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呢。”
这算不算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呢,假如我此刻在吃饭、品茶,一定会喷出来,文滔武略,才华横溢他勉强还沾上边,最好的男人,他也算?她把李睿言想得这么完美,莫非——,我试探道:“他不会是你的意中人吧。”
她一听,俏脸生晕,“别胡说,她是姐姐的夫婿。”
“那你还说他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依我看来,他是天下最差的人!”
她摇摇头,莞尔笑道:“你不了解他。”
我不禁对这个公主产生好奇,拥有着最正统的血液,却不像其他公主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若换作是其他人,早对我这半路杀出的公主冷嘲热讽,不予理睬,哪还会跟我谈心事!我与她虽名为姐妹,但也是初次相识,她却对我吐露女儿家隐密的心事,完全不把我当外人。
“那时他经常随大舅父来宫里,他对谁都很好,从不欺压宫女太监,姐妹们都很喜欢他。”
对谁都很好,从不欺压宫女太监?是我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那家伙一副大少爷脾气,高傲自大,从不理会别人感受,好个鬼呀,我暗自在心里呸了几十下。
“秀宁,你怎么了?”她轻推了我一下,问道。
我回过神来,罢了,和她提李睿言,真是无语了,不过我更好奇她那个意中人,谁那么好福气,会让这个身份又好,教养又好,品貌又好的公主看上。
“对啦,你的意中人不是李睿言,那是谁呀?”
提到“意中人”,她秀美的面容又泛起红晕,幽若清泉的双瞳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莫名情愫。“他……他……”
她支支吾吾,等了半日,仍无下文,我忍不住道:“一定是李睿言,你把他夸上天了,不是他还有谁!”
“不是。”她立刻道:“不是他,那个人在宫里。”
真是服了她的慢性子了,说了半日,连个大概形像都没有,我接着拭探道:“他一定又有才华,长得又潇洒倜傥。”废话,能让公主看上的,不相貌英俊,才华横溢?
“是啊,他孤高冷傲,不惧权贵,我行我素,他……”她始终不透露那人的姓名。
她说得这些特征也正是我喜欢的类型,想不到她品位跟我挺相似的。
“怎么会和你说这些啊,我这是怎么啦!”毕竟是一国公主,初次对一个陌生妹妹说出心事,难怪会不好意思。
“其实,我的意中人也和你的一样,咱们不愧是姐妹呀……”这样算是扯平了吧,免得她那么尴尬,此刻的她灿烂不少,没先前那么抑郁。
日渐高起,我内心分外舒欣,倒不是希罕皇宫里的锦衣玉食,而是短短几日,好事接踵而来,先是认了个疼爱我的爹,而后与齐哥哥重逢,今日还相识一个这样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