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淡洒后宫深巷,我抱着一具七弦琴,独坐在海棠宫外,宫外晴翠嫣红,尽览眼前,我幽幽奏起乡音民曲《淇奥》,四周红蜻蜓或高或低,流云飞舞。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该死,每每想幽雅一番,又忘词了。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身源静雅委婉,一个淡橙色身影映着霞光,走了过来,正是秀瑜,秀丽的脸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忧郁。
“昨日,我还满心欢喜想着以后的生活,琴瑟合谐,诗画对弈,想不到今日人面全非。”她细音娓娓,似乎与我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此时此刻,我也无心思去和他调侃,但听她的语气,一定是和她的‘意中人’有什么矛盾。
“他有心上人了,他说他今生只对那个女子付出真情,不会再对其他人动心。”
前几日死缠着她说心事,她嘴风甚紧,而今日,我没相问,她倒自己忍不住说了。
“那个人是宋画师吧!”我小心试探着。
她鹢首微点,“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想要的都得不到?”她贵为公主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在这世上唯情最难琢磨,上天愿意给你,即使你是落魄要饭的也硬塞给你,不予于你,即使皇后公主也半点全无。最初听到她说齐哥哥有心上人,我心中确有那么几分恰喜,齐哥哥果然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回首瞧瞧她,忽然觉得她好可怜,齐哥哥肯定没说那个女子是我,若不然她也不会在此与我掏心掏肺。
我在她身边踱来踱去,她的容颜宛如秋后ju花一般,憔悴惨淡。半空浮现起王蔽月绝世而忧郁的面容,这世上的女子一为情所困,都是一个样,真是让人于心不忍,想当初齐哥哥离我而去,我顶多心里悲伤愤怒,哪有她这般,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秀瑜,算了,这世上好男子多如牛毛,宋子齐不过是一个画师,他也配不上你,你又何必为他伤神。”
她卷睫轻颤,黯然望了我一眼,“你不明白,你不了解他,宋子齐虽然外表冷傲,但他内心炽热,从他的画我看得出来!”
我不了解他,我和他从小认识,岂会不了解?天哪,再这么下去,哪天他要是知道我和齐哥哥的关系,她一定会恨死我的。
坦白?
不行,她情绪这么低落,再说出实情,无非雪上加霜。这皇宫真是是非之地,刚刚脱离了一个‘小恶魔’,如今又陷入这样的波澜里。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我太烦了?”她突然问。
“不不不……这怎么会呢,你不用担心了,你是一国公主,将来父王一定会替你找到一个比他好上一百倍、一千倍的驸马的,好啦,不要不开心啦,我教你唱歌,这样心情就好啦!”
我放开嗓音,大声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个女子,貌若天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是我临时瞎编浑唱的,东一句,西一句地乱凑数,简直侮辱了诗经,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拨开乌云见晴空呀,不枉我装猴扮痴一番苦心了。
“你从前告诉我你认得姐夫,为何七夕那夜你又装作不认识?”看来她也挺聪明的,观察入微,我淡淡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一面之缘,不是很熟,况且他也不是不认得我吗!”
“他行事作风我一向猜不透,就连姐姐也猜不透,他这个人,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我真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只多嘴的八哥。
“我也不明白是哪里,就是觉得奇怪,论才智相貌,他可称得天下无双,宫里宫外,不少女子钟情于他,但他眼光颇高,姐姐虽然下嫁与她,可是……”
王姐姐天仙下凡,与他的确是天生一对璧人,只是那小子脑袋被驴踢过,为了个狗屁传说,老向我大献殷勤,这样算来,岂不是我的罪过了?清风淡然处,黄叶翩然落下,落在我头上、锦衣上,海棠宫的高台之上,整个皇宫,尽收眼底。蔽月秀瑜都是我喜欢追模的人物,偏偏她们的心上人都和我有扯不断的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