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么这么亮?咦,下雪了?我这是在哪啊?我不是死了吗,我一定上天堂了,嗯,地狱没那么漂亮。
两张熟悉的面容怔怔地盯着我,喜极而泣。
“公主醒啦,公主醒啦……”
片刻之间,屋子挤满了人。
“怡儿,你终于醒啦!”
“怡儿,你没事就好了。”
“秀宁,我好担心你啊!”
……
一张张关切的脸,娘、齐哥哥、秀瑜,我还活着?“你们怎么啦,我不过睡了一晚上而已,不用这么担心。”
众人脸上一阵青红,娘指着窗外,那茫茫飞雪如柳絮迎风,飘飘荡荡,“你都昏迷了三个月了,你看,冬天都来了。”
我蓦的一惊,三个多月?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尝试移动一下身体,妈呀,好麻!骨头都僵硬了,“发生了什么事了?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日班将军将你送回来,你刀伤加毒伤,已经奄奄一息了,幸好极时,若不然……”她原本想责骂我一顿,到如今却有些哽咽了。
“秀宁,你现在可是皇宫的一个神话,要不是你,表哥就不会退兵,晋王朝也不会有今日了。”秀瑜满脸欣喜。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能保住京城啊!”
“多亏有你,表哥才会撤兵,大舅才有足够时间率兵赶回,二舅已经投降了,而且也交出兵符,天下太平了。”
那日战场发生的一幕慢慢显现眼前,一觉起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事隔三月,外面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幅光景。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一名宫女焦急跑进,也顾不得请安:“娘娘,皇上又吐血了。”
我一怔,立即问道:“父王怎么了?”
“没事,我去看看,齐儿,你照顾她。”她替我整好被子,匆匆随宫女出去。
“怡儿,你饿不饿?”宋子齐温柔地看着我,轻轻掠过我前额的发丝,他面色苍白,双目倦怠,憔悴了许多。
我摇摇头,“齐哥哥,父王到底怎么了?”
“太医说,父王长年积郁,精气皆已耗尽,又被二舅这么一闹,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秀瑜长长的睫毛轻颤着,黑白分明的美目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好了,她才刚醒,你不要和她讲这个。”宋子齐淡淡道,言语虽然有些冷漠,却无半点责怪之意,但秀瑜听来,却有些僵了。
“怡儿,你好好调养,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天山看雪,好吗?”他微笑道,像对一个婴儿般呵护备至。
“好啊,到时候还要去泰山,华山,我要把五岳山峰都走遍!”我强颜欢笑,努力逼自己忘记心中忧伤。
窗外,飞雪夹冰,欲加猛烈。调养了几日,我恢复了往日,只是内心深处总是有股说不出的空虚,王敦叛变,当日有功之臣全部加官进爵,那他呢,诺大的皇宫竟然找不出他半点讯息,每每问起他,秀瑜推三阻四,一问三不知,她不说,那宫里没人会告诉我,或许,他根本已经死了,我却还在这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那么,他葬在哪里?
昭阳宫冷冷清清,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父王侧卧在榻上,容颜枯槁,无比虚弱,娘坐在床头,端着一碗苦味极浓的中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父王,你怎么样了,病好些了吗?”我压逸不住满腹悲伤,扑到他身旁。
父王惨淡一笑,“秀宁,你来啦,父王就盼你来看我,咳咳……”
“父王你别说话,你会好的,以后我天天来照顾你。”我拍了拍他的脊背,宽慰道,他这副情形,只恐怕……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意味深长道:“秀宁,你还是走吧。”
“我才刚来啊,这么快就叫我走,我不要,我要多陪你一会儿。”
“怡儿,你父王是让你离开京城。”娘放下手中药盅,坐到我身旁,淡淡道:“这里不属于你,你回桃花林吧。”
“娘啊,干嘛要赶我走,我走了,你怎么办,谁来照顾你们!”
她嫣然一笑,“你还小,以后还有漫长的人生路要走,娘困了你十八年,现在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娘也放心了,以后,你喜欢上哪爱做什么事,娘再也不过问了,也问不着了。”她如瀑青丝上已在不知不觉中布满白雪,曾经如凝脂般的肌肤已经不复往夕,娘,你十八年来的苦心驻颜,为的只是今朝短暂的一聚?
“我和你父王分开十八年,实在要好好相聚一番,你离开了京城,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带着娘的画像,我和宋子齐一同离开了皇宫,一同踏出繁华京城,这里发生太多太多黯然销魂的往事,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可是,我一刻也不想留恋,每每触及景物,心中万分纠结,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不舍得。
郊外的冬景,清伦秀丽,皑皑白雪覆盖着远山、草地,河面上凝着几缕薄冰,株株寒梅傲然挺立寒风之中,清香怡人,给这单调的荒景,添上一笔娇艳之彩。
“怡儿,我们在此分别吧!”他幽幽道。
我一呆,十分奇怪,“我们不是要去天山看雪吗,为什么在这分别,齐哥哥,你怎么了?”
他露出一股释怀的清浅笑容,“你不要再骗自己了!”
我大感懵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又想甩我了,是不是?”
“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一辈子不告诉我了,一辈子隐藏着自己的心,一直痛苦下去,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上他了。”
我内心猛然如雷重击,他是怎么知道的,是秀瑜告诉他吗?不,秀瑜不是这种人,我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像个犯了严重错误的小孩。
“那夜在御花园,你一夜叫得都是他的名字,昏迷的这三个月,你一直重复着一个同样的名字,在你心里,他的位置早已无人可替代了。”他淡淡道,并没有一丝责怪之意,而我却内疚不已。
“齐哥哥,对不起!”
“傻瓜,我从来就没怪过你,是我不懂得珍惜你,只要你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他轻轻把我拥在怀中,“去找他吧!”
“他都死了,还上哪里找他!”想到他,又开始忧伤。
“他没有死,他被王大将军送回洛阳医治了。”
他没有死——这短短四个字,将我这阵子低落不堪的情绪瞬间抹平,我掩饰不住心中欢喜,“你说真的吗,他没有死?”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他冷月般的面孔陡然颤了一下,却仍强装笑脸。
他处处想着我,可是我太不顾及他的感受了,如果没有李睿言的的出现,我想我会和他过着世外仙侣的生活,可是有些事情,冥冥中就已经注定好了,这也许就是‘有缘无份’吧。
“那你要去哪里?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展开双臂,似要将这瑰丽景色揽为己有,“我打算游历天下,将世间美丽景色留在我笔墨之中。”
不远处,一辆华丽马车缓行来,车上走出一个娇美端庄的紫衣女。
“宋画师,我也打算四处游历,可否同行?”
寒风带来梅花淡淡芬香,齐哥哥,我的大哥哥,秀瑜,我的好姐姐,你们要珍惜彼此,不要错过了。他们的背景越行越远,我忽然想起什么,冲他们大声叫道:“齐哥哥,好好珍惜,别再错过啦,姐姐,你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