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傅直到即将开宴时才领着夫人到达,随后是一众窦家的亲戚,晋王能照顾到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也算给足了窦彦竹面子。可在他们进来时,宴厅的其他人,此前按晋王的吩咐先落座的,都立起身恭候,唯有晋王坐在首席,朝太傅笑点了下头,道:“太傅坐吧。”
气氛着实诡异,窦太傅花白的胡子一颤,稳住了心绪,笑着坐到了席上。老丈人姗姗来迟端足了架子,可晋王却偏偏不给面子,刚进来就给了个下马威。
窦元明和悦落被安排到了一起,当时晋王妃对这样的安排还有些略略地不满,笑着唤元明来坐她身边。却被晋王打断:“看元明跟洛洛挺合得来的,就让他们坐一起吧。”
所谓的合得来,只不过是元明对悦落好像很感兴趣,但悦落却一直冷冷的。除了窦太傅进来时跟着众人装模作样立身行礼,其余时间都是自顾自的埋头吃东西。神情专注得让身后被晋王支来照顾她的冯秀娟都觉得好笑。
“小乖乖,你还是慢点吃,想是我平日都把你饿着了似的。”冯秀娟帮她擦擦嘴边的油道。
悦落嘴里还嚼着东西,含混地应了几声,又伸出筷子去。
她来府里之后一直是冯秀娟在照顾,冯秀娟也提醒过江昱,要不要找个丫鬟来,江昱却说先不忙。
旁边立在窦元明身后的丫鬟听到冯秀娟的话,略带鄙夷地扫了一眼,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反观自家的小公子,莫说举止有礼得体,面前的食物也是尝尝就礼貌地放下了筷子,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戏台上的节目。
春夜的天色带着一层浅浅的墨蓝,映着天边几颗寥落的星子,祥和而安宁。
皇宫东面紧闭的宣华门訇然中开,惊破了这一片宁静。两骑缓缓而出,后面跟着两列小跑的禁卫军,而两列之间,便是拱卫着的明黄马车,马车后面更有步行的一众内侍宫女。
皇家依仗中,这种规格已经是很低的了。可偏偏马车里坐着的却是当今天子和他最宠爱的女儿端华公主。
端华是第一次在夜里出宫,兴奋得两眼发亮,撩起帘子不住往外瞧。可惜的是禁卫军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她听得到街道上百姓纷纷退避的脚步声,但就是瞧不清楚人,总是在眼前匆匆一晃就过去了。
明明远远看着即将途径的街道还是灯火通明,人流熙攘,可马车一过,瞬时一片寂静,众人都在两旁垂首跪了下来。
端华失望地瘪瘪嘴,放下了帘子,在车内坐好。片刻之后,又开始拉扯头上繁复的头饰,她今天穿了宫装出来,层层叠叠的,走路都不方便。她提提脚想要挣脱束缚,又伸手去扯上身的衣物。
坐在旁边假寐的皇帝再也忍不住,哧的笑出声来。
端华愣愣地转头看他,眉头一皱,假装生气地扑到他怀里,小拳头不住地捶打。
皇帝反而笑得更为大声,一边说着:“好啦好啦,父皇不笑啦。”
端华也捶累了,直起身子,腮帮股股地抱怨:“头好重……”末了一个词哀怨地拖得老长,柔柔的声音透着委屈,皇帝一听就心软软的。
“娃娃乖,我们是去你三哥哥府里,你不是说许久没见到你三哥哥了吗?那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他看呀。再说了,衣着简单又不束发是不礼貌的。”皇帝难得这么温柔地说话。
端华嘟了嘟嘴,不再说话算是接受。
三哥哥从西疆回来时,母妃恰好生病,她没去成那次皇祖母办的宴席。于是这么久都没机会见见分别了一年的三哥哥。她在父皇身边也念叨过几次,没想到父皇还真记在了心里。今天傍晚时来找她,说今天是三嫂的生日,带她去府上祝寿,她当然忙不迭地点头说好了。
皇帝看看安静下来的端华,小孩宁和优美的侧脸像极了她的母妃。只是因为头饰太重,神情也有些郁郁的。
端华这点很像他,从小就不喜欢束缚,繁复的宫装和头饰再美,她也不愿穿,整日里头发只简单一绾,就到处跑跑跳跳了。虽然有些不成体统,但皇帝却一向纵容,其他人也就不再管这个小公主了。
只是到了正式场合,该有的礼仪,皇帝还是要她遵守的,比如说今晚前去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