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你往好的方面想，既然落入了凡间，深入体会下红尘百味，磨炼磨炼心境，想爱便爱，想恨便恨，怒起而杀人，火起而灭族，也挺好……’
‘恐怕，被杀的第一个便是你。’白曼打断龙君唠叨谄媚的话，‘直说，是不是没有办法可以避免？’
‘呃……联系零天君的话，很容易解决吧，不过他也太狠了点，本君建议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免得给他卖命附带卖身……’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白曼恨恨的想。那个罪魁祸首，别说不知道怎么联系，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去。
考虑半晌，道：‘龙君，我们的协议作废，你把龙魂收回去吧。’
龙君念叨的话一停，顿了片刻，问：‘你认真的？’
白曼叹：‘话已出口，自然是真的。’
‘不可能。’
‘即使你收回了龙魂，我依然会帮你熔炼混沌之力，直至你化形成龙，这等便宜事，何必拒绝。’
‘誓言即是真言，当初本君立下了血誓，如何能半途抽身，你愿也好，不愿也好，都已成定局。’
龙君说罢，不管白曼作何劝说，再不开口。
作茧自缚。
白曼想到这个词，当初逼龙君立下血誓，为的是不将这假仙的身份曝光，可以与龙君平等交易，心中还有些自得，现在为了这血誓，不得不面临未来心性大变的可能。
她宁可和以前一样时刻承受疼痛的折磨，也不愿意让自己变得陌生。身体不是自己的，名字不是自己的……一切的一切，除了记忆与前世定型的性格，都不是自己的，如果连仅存的都变了，她还能坚持自己是白曼吗？
想着，白曼的情绪陷入低迷，周身笼罩悲哀愁怨之气，一时难以自拔，或许又是龙魂在旁影响，悲从中来，竟然鼻端发酸，眼眶发热，无声流下泪来。
“姑娘，你怎么呢？”
冬灵睡得很浅，感觉到白曼翻身，似乎在低低抽噎，连忙惊起，点起烛火，发现白曼在流泪，顿时披着外衣，一面给她拭泪一面宽慰。
“姑娘怎么哭了？可是魇着了？梦里都是假的，别怕别怕……”
“呜呜……我要喝酒……一醉解千愁……你给我拿酒来……”白曼耸着鼻涕，双眼通红，摸摸湿漉漉的脸，哀叹眼泪不听控制，竟然像个真正的小孩那般哭鼻子，心中更是难过，哽咽着道。
“姑娘才这么小，怎么能喝酒……”
冬灵大惊小怪的咋呼，外间的侍儿也听到里边的声响，提着琉璃灯进来，端茶倒水，轻声漫语，好不热闹。
……
弯月如勾，逐渐西移，已是三更时候。灯火辉煌的宫城门口，落下多时的宫门逐渐打开，一辆精巧雅致的马车嗒嗒而出，身后的宫门重新闭紧，马车在寂静的朱雀大街上前行，不疾不徐，车上的灯盏摇晃着，在夜色中照亮数尺之地，至文王府西大门前，缓缓停下。
“大人，到家了。”带刀侍卫靠近马车，低声提醒。
“嗯。”低沉的声音，仿佛叹息般响起。江映山整理了下繁杂的心情，踏着侍从的背下了马车，入了庭院，见着里边灯火通明的景象，微微皱了皱眉，看向迎上来的孤丝。
“又是何人来了？”
孤丝摇头：“老王妃比您早半个时辰才回，正在厅里喝茶，王妃可要绕道？”
江映山哼了声：“莫非有她在，我连正厅都不能走，好歹本王也姓江。”甩了甩袖子，拾步而去。孤丝微微叹气，乖觉的走侧门，绕过正厅在后院等候。
入了客厅，见当今丞相江文森端坐上位，闭目沉思，仿佛一尊神像，顿时脸色变了变，半晌，终是拱手行礼道了声“母亲。”拂袖正想越过壁高的山水画屏，却被喊住。
“你与陛下说过要送茗儿入宫的事了？”
“回母亲，正是。”
“噢。”江文森端起一旁侍儿才换过来的热茶，慢慢品着，片刻后才有开口：“宫里那地方，当年送娉儿去时，你百般刁难，说腌臜地方，江家人去是污了身子，如今怎么急急的送茗儿入内，便不怕脏了她吗？”
江映山双手紧了紧：“弟弟是男子，自不该让他受苦，茗儿身为江家女，值得最好的，也需好好锻炼，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锻炼人？”
“我们江家，能延续千年的富贵荣华，除了一个‘忠’字，还有目光长远，你幼时遭挫，而后又少年得志，这些年来，无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以为自己有通天之能，岂不知，稳健——才能福泽绵长，不要被一时的仇恨利益蒙了眼，当今虽然有先皇的志向，却志大才疏，难以容人，不是好易与的，映山，那些不必要的心思，丢下吧。”江文森磕了磕杯沿，陶瓷碰撞的声音清脆，衬得她沙哑的嗓音更加深沉。
“丢下？没有不必要的心思，何从丢下。我可不是你，连自己的夫郎儿女都能送上，即使‘忠’也是前加了个‘愚’字。当年你便许诺过，再不管我，如今我倒要看看，这天下，明明江家付出的最多，为何要一直姓桐。”江映山一拂袖，转身而去，袍角飘起，朱凤飞扬，更显得那背影孤高清傲。
江文森无声叹气，向后靠，将身体的重量交给椅背，睁开疲惫的双眼，喃喃道：“天道昭彰，人如何能逆……也罢也罢，不过是用阖府性命做赌，输赢看天定罢了……”
江映山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的叹息，穿堂而去，相信，即使听见了，她也会当做没听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们母女，早已谁也听不进谁的话，而江映山多年的坚持，更不是说说就能放弃的。
“去谪仙园，茗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江映山坐上步撵，询问一旁的孤丝。
“世女与各位爷相处愉快，跟各位公子也有说有笑，似是很欢喜，午膳用得稍稍有些多，申时大公子陪同去见了老太君，对水晶花坞很感兴趣，不过好似觉得花坞的水晶不够透亮，说起了泥水晶。回谪仙园后，按王妃吩咐，明心殿太肃穆，住的流云楼，对屋舍没什么不喜的地方，不过，许是有些累了，晚膳只用了些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