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云笺几乎是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的。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祝煕砚,还有即将离开的沈凌。
刚想到沈凌,沈凌便来敲门,云笺戴好面纱,看着房门外着装整齐的沈凌,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凌进了门,将一个包裹放置在桌面上:“这些是我帮你打包的。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云笺无心地在桌子边坐下,沈凌办事,没有放心的。只是——她这样冷漠地将东西打包好,然后离开,让她有些无措。
“你不看看?”沈凌挑眉。云笺时常对她不友好,她知道她恨她,她也的确应该恨她,可是——她也知道,云笺其实并不想离开她,只是别捏着。然而,除了如此回应她,她也不知道什么样能更好。
“不必了,”云笺为自己倒了杯茶,“你收拾的,不是都应该没有问题吗?”她的嘴角上扬。
沈凌略敛下眼睑,斟酌着要怎么开口,如果说她这辈子将权术和心计都玩得将近完美,那么她唯一的缺憾就是无法冷静适宜地对待云笺。
“我马上要启程了。”
“提早去布置一切,好算计别人?”云笺听得出自己声音里浓浓的不屑和不满。她不能原谅自己,同样也不能原谅沈凌。
沈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转身往门外走。
凌云山庄的践行早饭准备得很丰盛,众人吃过了早饭,道了别便分别启程了。沈凌说是要赶船,在早饭中途就离开了,云笺和祝煕砚则用过早饭才离开。
一夜未眠,在看到祝煕砚以后显得有些可笑。云笺径自勾起藏在面纱下的嘴角,他依旧如往日一样和大家自如地谈笑,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在她身上停留过。反倒是李韵,见到她的时候两人都脸红了。
来时两匹马,离开依旧是两匹马。
云笺自如比刚开始显得熟练许多了,轻巧地翻身上马,将包裹放进马背的褡裢里。
祝煕砚看到云笺闪躲却装作镇定的眼神,不由露出了微笑,翻身上马,没有先拉自己的马缰绳,一把拉过云笺的马缰绳,挨近自己的身边,然后才和李韵和乔绍道别:“好了,不必送了,你们回去吧。”
李韵略红着脸,挨着乔绍吐了吐舌头:“我们本来就没打算送你们的。”
云笺不禁莞尔:“那就赶紧回去吧。”
李韵挑挑眉,拉着乔绍要往回走。
祝煕砚不失时机地喊了一声:“下次来,希望看到你们成亲了!”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估计李韵这下要红透了脖子根了。
微微夹了夹马肚子,两人开始前行。
“今早开始,你就一直对我冷若冰霜。”祝煕砚禁不住揶揄云笺。为了不让她尴尬,所以今晨他总是避开和她说话,而她似乎在等自己说些什么,但又害羞,所以一直冷漠地回避自己。
他的声音像鬼魅一样突然响起,云笺的脸上一下便热了。她以为他不会主动开口——可是他竟然在她猝不及防地时候开口了。
“怎么?转变这么大,我会伤心的,你不会只是玩玩我的吧?”祝煕砚挑眉瞥向她,她的耳根有些发红。
“你胡说什么?”昨天不是他挑起的吗?怎么变成她在玩弄他了?要也应该是他玩弄她不是吗?现在反而他成了受害人——
云笺皱起眉头,驱着马想要远离他一些,可是他却将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了:“我胡说?那就是你没变咯?”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算的话,也许昨天对于两人的关系来说是一个大转变,可是事实上却也未曾有什么改变,然而,她为什么这么窘迫,害怕面对他——她是该害怕的,她并不是他所想要的那个云笺公主。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沉了下来:“昨天的事,我会把它当做一个意外的。”
祝煕砚装作可怜地看向云笺:“那就是你想赖账了?”
云笺抿了抿嘴唇,他又摆出这副表情,然而,他只有被利用的价值,对吧?他也只应该有被利用的价值,对吧?云笺在问自己,试图说服自己,这应该是现实、她的真实想法才对:“不要这样看着我。”
“那你要我怎么看你?”祝煕砚继续着自己的可怜攻势。可是,她态度的突变,他还是略略感觉到了一些,自从她毁容以后——更确切的说,是那天晚上以后,她就开始愁云满面,整天都很忧郁的样子,然而他看得出,她不该这样的,她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或者说,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笺微微蹙起眉头,别开脸去。
祝煕砚伸过手去,拉住她略有些冰冷的手,牢牢地抓住:“能告诉我,你究竟背负了什么吗?”
他突如其来的认真,让她难以抗拒。可是,她能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她的母后妒忌她的容貌,千方百计地派人来追杀她?还是告诉他,她突然有一天醒来的时候知道了自己最为愧疚、最想亲近的母后一直在毒害她?她能告诉他什么?
“祝煕砚,你不该这么做的。”
“为什么?我不该怎么做?”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他有一瞬感到了措手不及。她一定有什么没有说出口的,而他,最想做的,就是要帮她分担。
“我们的第一站是哪里?”云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最近我一直感觉很累。”
看着她柔和下来的神色,他稍稍放心了些,也不再纠缠,他总是有机会问出缘由的:“古藤镇,那里的庙会是远近闻名的,我们晚上能到那里,我算好了时间,明天正好有庙会。”
“庙会?很热闹的那种庙会吗?”她曾在宫里听师父谈起过庙会,一直想找机会体验一回。
“当然是很热闹的庙会啊,”祝煕砚笑着用食指点了点云笺小巧的鼻尖,“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你在宫里也听说过庙会?”
云笺的眼中有了笑意:“是啊,师父原来和我说过,他说只要遇到庙会他都会去庙里求签,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习惯。”
“哦?毒王还有这样的习惯?”祝煕砚挑起眉,毒王阿白的行为在常人眼里看来的确是有些难以理解的,然而去描绘求签这一说——似乎太女性化了吧。
“怎么?不能有这个习惯吗?”看着祝煕砚质疑的神情,云笺拔高了音量反质疑他。去描绘求签是件很奇怪的事吗?自己在皇宫里还时常去皇家寺庙求签的。
“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男人很少会去求签的吧?”祝煕砚的嘴角不禁浮现一抹笑意。
云笺狠狠白了他一眼:“原来是说我师父娘娘腔啊!你太无礼了!”
“那三个字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说男人很少去求签的啊!”祝煕砚挑衅地看着云笺。
“你!”云笺嘟起了嘴,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也浮现出笑意,“你不是还会挽发髻吗?”
祝煕砚的眉毛跳了跳,自己姑姑的一个强迫教授果然让自己遭到攻击了。好吧,就像姑姑说的,帮自己心爱的人挽发髻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可是她有没考虑过,这也很容易被人说成娘娘腔呢?
“只是帮你挽而已。”
“帮我挽也是挽了,而且我是亲眼看到的。”云笺扬起下巴,摆出胜者的姿态。
“而且你还亲身感受到了。”祝煕砚的笑容变得温煦。
“当然!”
看着云笺得意的样子,祝煕砚也不禁变得愉快:“姑姑说,学会挽发髻以后,这一生只能帮一个女人挽。”
云笺尴尬地扬着下巴,脸上热热的,但绝对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是吗?你姑姑可真厉害,你什么都听她的。”
“我姑姑当然厉害啊,虽然生于官宦世家,但是从小习武,说来,她跟你还有些相似。”
“她在用毒上也是高手。武林中用毒第一的当数毒王阿白,其次是水儿,再次就是我姑姑祝辛荷了。”
“是吗?怪不得你能轻易地识破我的毒。”
“我能轻易识破严格来说,还不是拜我姑姑所赐的。”说出来,估计要吓坏她。
“那是——”
“我娘。”
“你娘?她也是用毒的高手吗?”
“排名第二的水儿,就是我娘。”说起自己的母亲,祝煕砚的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微笑。
云笺这回真的要把下巴掉下来了,父亲是当朝宰相,姑父是武林盟主,母亲是武林用毒第二人,姑姑是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