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像往常一样从外面吃完饭回来就去小房间跟同事们聊天休憩,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趴着发怵。
隔壁小房间里传来经理助理南希破胸而出的大笑,平常这样的笑法很能带动起她的情绪,可以加速血循环、活跃神经系统,犹如打通任督二脉似的畅快,就连恰巧路过门口的外人也常常会被带动情绪地擎出眼珠朝里乱看。林黛玉若是学会运用南希这种扩胸大笑法,准保得不了肺痨。飞机场式的女同胞要是每天施以这种训练,绝对不用去隆胸,看看南希这丰满度,身为同性的她都挑指佩服。她和同事们离不开南希,南希的音容笑貌简直就是一种精神鸦片——上瘾,她对南希患有依赖症,同事们也如此。
经理很有眼光,挑选南希作为自己的助理,公司每周每月需要各部门统计很多表格传到国外总部,各表格又涉及方方面面的进货出货收款付款等重要事项,南希主要着手把这些表格整理起来及时、完善地发出去,只要一看到表格中没更新或者未填的地方,南希便扯起八十分贝的嗓门问原因,声音隔着玻璃穿透过来。所以同事们工作上催不到搞不定的活,南希拿起电话说个两三声或是追到对方那里,对方多半会加急处理。工厂、代理公司们极怕南希,假使电话串线串到南希那里不吭声即刻挂了的,多半是他们打来的。其实同事们也挺怵南希的,最怕冷不丁猛喊一嗓子,或被紧盯在屁股后面要统计表,跟南希同性别的同胞甚至上卫生间碰到了也会被问起来,那真是很惶惶不可终日的,心理压力很大,常常令刚来的新人产生抑郁情绪。幸好南希一向公私分明,再紧再追,一到吃饭时间全部抛开,跟同事们乐意融融地挤在一起边胡吃海塞边海阔天空。
人的骨头在重压之下容易轻贱,就像习惯成自然会导致人懒散一样,她和同事们愈来愈离不开南希。如果南希请一两天假,就算半天功夫听不到她的声音,整个办公室如同失去了光照,变得冷冷清清、阴阴郁郁,所有人好像缺少了主心骨一样意志消沉、提不起精神工作。有人已经代表大家向南希告白过了,“哎呀,南希,你终于来啦!你不在,我们真的好想你哟……”呃,是不是人人都有点受虐心理呢?
应该说她和同事们正式的工作时间是从下午一点开始的,早上来公司吃吃早饭,跑两趟厕所,收收邮件,接几个电话,没讲几句话就到了吃午饭时间。中午的这一个小时是使他们从昨夜就寝到今天上午晨醒过来的时间段,而南希的笑声就是晨起的号角。
吃中饭等于吃今天的早饭一样,吃好了才回过神来,有了精神头,正式开始上班工作。办公室里流传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正经事上午免谈,即使上午受理了也要等到下午一点钟敲过再开工,除非不是天塌下来的事。上海公司跟国外各部门有一至几小时的时间差,大家不得不也在上班时间上打打时间差,不过下班时间通常还是按照中国的法律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