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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放弃是朵花

慕容菁仿佛世界末日的苍凉空禅唱,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双眼无神的看着虚空,整个身体如风中凋零的花瓣,靠着墙缓缓地坐到了地上,两行清泪一缕伤悲,独自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呜呜……”

忍了一个星期的哭声,因为绝望而显得悲怆,闻之让人心碎,望之让人魂飞。

花正雨虎目含泪,心里却稍微松了口气,这事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敢告诉风惜雨,害怕她会因此崩溃,有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他要她抱着这个希望好好的活下去。所以这一个星期以来他独自一个人忍受着痛失儿子的折磨,同时内心里他也自私的希望花无眠不要醒来,这样他不痛苦,关心他的人也不会痛苦。如今他终于对人说了出来,心里的痛苦终于减轻了许多。

一个人的幸福两个人分享就成了两份幸福,一个人的痛苦两个人承担就减轻了一半的痛苦,所以人都需要倾诉,需要分享,才能在这个人情日益淡薄的社会里保有自己的那位纯真和关爱。

“现在你清楚无眠的处境了,你们是不可能的,你回去吧,不要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以后你都不用来了,我和你伯母商量过了,如果一个月过后无眠还没有醒来我们就打算替他转院,这样的病房不是我们消费得起的,我们也不想再承别人的情。”花正雨有些不忍,可是他却不得不说,“这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起过,你伯母还不知道,你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我怕她受不了。”

花正雨不再看失魂落魄的慕容菁,转身拉开病房的门,走进缓缓地关上了门,在他关门的刹那,两滴热泪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泪珠四溅,划出悲伤、绝望的弧度。

泪水是宣泄悲伤的彼岸花,开千年,落千年,花叶永不见。

“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慕容菁瘫坐在冰凉的走廊,泪流满面,双眸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深情注视着病床上花无眠的脸,“这就是无法达到的幸福吗?一扇门却隔着千山万水。”

呆呆凝视许久,慕容菁挣扎地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她所眷恋和牵挂的人,是背影拉长了悲伤还是孤灯拉长了背影。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时间却最是无情,它不会因你的苦难而为你停留,也不会因你的幸福而为你驻足。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在这淡得无味的日子里飞速流逝着,花无眠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他依然坚守着自己的世界不肯走出。

病房里憔悴得已看不到往日容颜的风惜雨,愁眉深锁,眉宇间浓浓的文人气息已荡然无存,换之的是忧心与伤悲,脸庞清瘦没有一丝血色,双眸疼爱的望着睡卧在床上的花无眠,脸上再没有悲动之色,也许心已碎无可碎的时候,从容与淡定就成了悲伤最好的替代品。

花正雨的身躯不再挺拔,压力和伤痛把他的背压得微驼,却变得更加的厚重与沉稳,有着古松的苍劲,也有着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气势。

单一色调的病房里再也不曾出现那一袭绿裙飘飘,再也没有清晨美人轻嗅黄色小花的绝世风惊图,没有了那淡淡地思念情怀。

冷,整个病房给人的感觉,不是天气的冷,而是死寂的冷。

风惜雨躺在花正雨的怀里,伤心道:“老公,你说无眠会不会醒过来,都这么多天了,却一点转好的迹象都没有,如果他不能醒来,我们该怎么办?”

花正雨拍了拍风惜雨的背,他的心里也是无比的迷茫,如果花无眠真的无法醒来,是让他安静的离去还是让他痛苦地活着,其实他心里已有了决定却不敢承认,是自己自私还是残忍,他自己都无法明白。

“无眠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要相信他,他一定舍不得抛下我们。”花正雨脸带笑容安慰着自己的妻子,心里却如刀绞:“无眠希望你不要怪爸爸,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希望老天能保佑你吧。”

“嗯!”风惜雨的脑袋往花正雨怀里蹭了蹭,突然道:“这个星期怎么都没看到小菁那丫头了,都有点怪想她的,无眠应该也想她了吧,他们从小就这么要好,从小学到高中都一个班,无眠醒来应该很想看到她吧。老公,你叫她有空就过来看看无眠。”

“我知道了,我会的。”花正雨温柔地点点头,解释道:“我想小菁最近应该很忙,所以才没有过来,别人也有自己的事,她一个女孩子也总不能天天往这里跑吧。”

花正雨没说的是,慕容菁以后再也不会来了,他的话究竟是起了作用还是没有起作用他不知道,不过目前的效果看来还是达到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对慕容菁说对不起,希望她以后能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深夜的医院总能让人联想到鬼这个字眼,因为医院总是送死人的地方,一个活着的人进了医院,也许就永远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了。生死离别不停的在这里上演着,喜怒哀乐也不停的反复重播。死的人多了,阴森的气息也特别的重,自然而然让人感到害怕。

花无眠所呆的特级病房里,灯光早已隐去,除了床头必备仪器的微光,四周一片黑暗。陪护床上的风惜雨早已进入了深入睡眠。花无眠的床头却突然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亭亭玉立,深绿色的裙子在黑暗中看上去就如黑衣般,娇小的躯体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所吞噬。

驻立许久,黑影才轻移到窗台,轻轻拉开窗户,黄色米兰混着深夜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两只在黑暗中白得刺眼的玉指夹下了最后一朵米兰,随后又关上了窗,阻隔了窗外的阴冷,移步病床前,把黄色米兰放入花无眠的手心,泪水跟着轻轻滑落,滴落在掌心中的那朵黄花上,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哥,传说集齐九朵带有处子爱之眼泪的生命之花就可以向花神兑换一个承诺,代价是自己一生的幸福!”慕容菁轻声低喃着,双手触摸着花无眠瘦弱的脸庞,哽咽道:“我现在都全部集齐了,我向花神祷告,让你从沉睡中醒来,你快醒来啊!醒来看看小菁一眼,难道你不想再看到小菁了吗?难道传说都是骗人的吗?”

慕容菁痛哭失声,这八天来,每天的深夜她都会悄悄地来为花无眠采撷一朵米兰,为他流下几滴爱的眼泪,只是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如今希望破碎,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伤悲,扑到花无眠身上痛哭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停下自己的哭声,站了起来,黑暗中清秀的脸庞现出一股决然之色。

“哥,我不得不走这条路了,我从来没想到过要走上这条路,我逃避了十年,如今还是要回归到原点,你放心吧,我会让你醒过来并好好活着的,比现在活得更快乐,比现在活得更幸福!”慕容菁从颈上解下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的是一朵盛开的金色芙蓉,淡淡的金光不停的在上面环绕着。她把项链放到花无眠的手中,深情道:“哥,我把我的爱和心都放在这朵芙蓉里,想我的时候就轻嗅一下,那是我的味道,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慕容菁毅然转身,走进了黑暗,也走出了这间病房,从始至终风惜雨都没有醒过来。慕容菁没有看到的是,那朵带着爱的眼泪的黄色米兰已悄悄从花无眠的手中消失不见,两滴泪水从花无眠的眼中滑了出来,泪湿枕巾,洒落一缕情肠。

“有人说,放弃本身就是一朵花,想拥有却不能拥有时的失落,这种花只开在遥不可及的恋人们的内心之中,没人能够采摘,不是因为它不存在,而是它开得无奈和诡异。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但是我永远都不做,我永远也不知道结局。”慕容菁走了,空灵的声音却在病房里久久回荡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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