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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不见秃驴

张胖子四十来岁,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体重却有两百来斤。这人脾性极好,见谁都笑,十足一个大肚弥勒的形象。他本身是个小寓公,不愁吃穿,又因为痴迷围棋,便在极蓝工作室的隔壁开了家棋馆。只是没半年的时间,棋馆就开不下去了,这类的场所兴盛于北道,来南道下棋的人实在寥寥。但这人是个恋旧的人,和周围的人相熟之后,便不想挪窝。于是干脆关闭了棋馆,开了家棋具店,专营高档棋具。虽然也不怎么赚钱,但面子上总算过得去。说起高档棋具,倒有点类似古玩,讲究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店面冷清一点是很正常的……

张胖子好棋,但棋力却不怎么样,勉强有业余三段的水平。不过与罗英雄这个棋篓子倒是棋逢对手,只要无事,几乎每天都会杀上三五盘。两人都是大言不惭的主,往棋盘边一坐,就敢自称业余七段。其实这也不能说人家吹牛,两个业余三、四段合在一起,恰好就是个七段。

“胖子,注意你的大龙,赶紧补棋吧……”

“我他妈还就不补了,有种你来吃啊。瞪什么眼,我就这操性,你咬我啊?”

棋具店的门口,罗英雄和张胖子蹲在那一米阳光中,守着棋盘,杀的不亦乐乎。地下城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暗无天日。在改造的过程当中,设计者特意引入了自然光。街道的天花板上每隔十米左右就开有一个天窗,透过高强度的玻璃,总有一米或两米的阳光会在你脚下倘佯。

清冷的冬季里,守着米许的阳光,拈弄着温润的棋子,倒也是一种享受。

只可惜,棋子温润,下棋的人却毫无风度。

罗英雄和张胖子与大部分业余棋手一样,极度的嗜杀。布局伊始,两个人就像野狗般厮杀在一块。一时间,棋盘上烽火四起,七八块棋绞杀在一起,恰如两只野狗争食,谁也不肯先松口……

谢小渔在一旁起先看的直皱眉,心说围棋可不是这样下的。

但可惜人在屋檐下,她刚皱了两回眉,罗某人不善的眼神就扫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好做了个鬼脸,抱着双膝,蜷在罗英雄的身边做小媳妇状。

罗英雄见她这样,反倒不好意思了,咳嗽一声,问道:“你也会下围棋吗?”

这句话问的自然是谢小渔,可他眼睛看的却是张胖子。

于是,局面稍占上风的张胖子便不干了,以为罗英雄讽刺自己,不由瞪起眼:“胖爷下棋的不会,不过杀人大龙却是很拿手!另外,我倒是要请教阁下,你这抱头鼠窜的把式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会下棋’吗?”

谢小渔扑哧一笑,心说人以群分,罗英雄是个精彩的人,这张胖子瞧着似乎也挺有趣。

“我学过一年棋呢,不过很少下……”谢小渔抱着膝,微微的侧脸,精致的脸蛋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眸也显得格外的温柔。

只学了一年棋吗……罗英雄轻轻的咂嘴,不屑的神色溢于言表。

“我的老师是张昌南,我算是他的关门弟子吧……”谢小渔却没理会他的不屑,而是继续娓娓的说着。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过往终有一天是要说给眼前这个男人听的。否则,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还不知道怎样为难自己呢。只是,自己的身世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更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所以,从这里开始,与小事说起,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到张昌南的名字,罗英雄却是大翻白眼,心说你个臭丫头就使劲的吹吧,你要是张昌南的关门弟子,那我说不定就是玉皇大帝嫡亲亲的便宜大姐夫了……

怨不得罗英雄不相信谢小渔,实在是这丫头的牛吹的太大了点。张昌南其人,可谓奇人。这位老人精国学,通武技,擅国医,修弈术。而且每一项的后面都可以缀上‘大师’的头衔。用四个字来形容他,可谓惊才绝艳。再来四个,那便是天纵奇才。尤其是他的弈术,不敢说绝后,但至少是空前。四十岁前,他经历大小千余战,虽然没有做到百战百胜,但败绩却是鲜有,一个巴掌或许数不过来,但两个巴掌绝对够用。在他最鼎盛的时候,曾在番棋战中,将日本棋圣素有鬼刀之称的木下村正,生生打成了授两子。

四十岁那年,他宣布封棋,而后开馆收徒。五十岁后,他宣布闭馆,专心研史,不问弈道。

老人闭馆的次年,罗英雄刚好出生。也就是说,和他年纪一样大的谢小渔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张昌南的关门弟子,除非她在娘胎里就磕了头拜了师。

“我是十岁那年跟张昌南学棋的,起先他让我六子,一个月后让我四子,半年之后就是两子啦。等我厌倦这黑白的棋子后,时间刚好过去一年。而那时候,这天下间只有我让别人的份儿,却再没有人敢让我一先。张昌南也不行……”

谢小渔淡淡的说着,全不顾身边的罗英雄将手中的棋子捏的咯咯作响。

这丫头不去当编剧实在是可惜了……罗英雄咬牙切齿,心说见过吹牛的,还真没见过敢这么吹牛的!

“你就当听故事好了,至少暂时可以当做是听故事……”谢小渔忽然做了个鬼脸,说道:“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再欺负我了,因为我已经开始坦白从宽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我要是信了,我就是个瓜!

罗英雄叹了口气,不再理会爱幻想的谢小渔,开始专心致志的追杀张胖子的大龙。经过一番搏杀,棋局的主动权几度易手,现在轮到他开始追杀张胖子这个余孽了。

“嘶……”张胖子忽然倒吸了口凉气。

罗英雄以为这厮被自己精妙的招数吓着了,得意的点了根烟:“早劝你莫要太猖狂,怎么,现在知道头疼了?”

张胖子却一撇嘴:“切,你以为胖爷是为棋局头疼啊?往你身后看……瞧见那辆越野车没有?妈的,见过猖狂的,却没见过这么猖狂的。这是地下城,可不是318国道,弄这么一辆大家伙进来,不是成心跟所有的南道人过不去吗?也不知道通道口的管理员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放这么一个大家伙进来!”

潘小小的咖啡店前,恰停着一辆体型巨大的越野车。

罗英雄在杂志上见过这种型号的车,大约半年前问世,以金属风格著称。所谓金属风格,便是除了防锈涂层之外,整个车身不着一点颜色,纯粹以金属的本色出现。并且,制造商在打磨工艺上很是下了一番工夫,不仅让人感觉不到金属原色的单调,反而凸显了它的粗犷与不羁。只不过,咖啡店前的这辆车却并非金属原色,而是更加稳重的黑色……

地下城的街道不过三米宽,为了保证通行顺畅,除了自行车和地下城管委会指定的电动车之外,所有机动车辆一律不准入内。也因此,张胖子对这辆占据了大半街道的越野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越野车前,两个西装革履的汉子左右张望着,眼中透出职业保镖才有的戒备之色。

咖啡店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年纪约在三十七八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身素色的休闲装,面容清朗,神情从容,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整个人透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见到这人走出咖啡店,站在车门前的西装男伸手打开车门,微微弯腰,静候这个儒雅的男人上车。

男人却没理会,而是走到咖啡店的玻璃窗前,静静的注视着店内那独一无二的专座。

这一看,便是好几分钟……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带笑意,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罗英雄看在眼里,不由撇了撇嘴,心说这家伙肯定是老板娘的追求者,真是花痴一个,一张破桌子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车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面容冷清的年轻人走来出来……

咦?

罗英雄不由小小惊讶了一下,因为从车中走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个和尚!

其实,他也无法肯定这人到底是不是个和尚。因为除了锃光瓦亮的光头和那身怎么看怎么像戏服的僧袍之外,这家伙全身上下没半点出家人该有的那种持重。甚至,在他的脖间和手背还纹有两只妖异的黑火凤凰……

这人眼中明显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他走到男人背后,似乎想催他走人,但话到嘴边,却终是没有说出口。于是,他将视线移开,落在了罗英雄和张胖子的身上。微微的一皱眉后,却是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找麻烦的来了……罗英雄将手中的棋子轻轻的拍在棋盘上。

张胖子摆起的棋摊占据了一米左右的地方,那辆越野车想要通过,就必须将棋摊撤去。否则,它只能挂倒档,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赶紧滚开,没看见有车过来吗?”

罗英雄哈哈一笑:“车倒是看见了,不过却没有看见秃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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