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礼帮选择一心斋是一个很偶然的行为,那日家中的纸墨用的差不多了,他就动身来镇中采买。
说来赵礼邦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来镇上,平时家里缺了什么用度,也都是赵伯来办理,他自己则是一点也不管的。
赵伯如今五十岁了,是他府上的总管事,是照顾大父亲的老人了,父亲在世时教法极严,自己也有一些难以入世的样子,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原本以为父亲那样子要求他努力读书,是要他搏取一、二功名,谁知在父亲撒手而去的弥留之际,却要十多岁的他发誓除了不可荒费了学业外,此生决不沾染庙堂之上。
赵礼邦在父亲走后也曾问过赵伯,为什么父亲会这样要求自己?为臣者,不是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么?
赵伯只是叹息一声,说道:“你的父亲,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原本那样健康的一个人,却也吃了这些年续命的药。他将一口气撑着,是要看到你长大,只是底子终究是给毁了。许多的事都过去了,他不愿意提,我也不便说与你听,你就听从你的父亲的安排吧,你的母亲如果还健在,也会这样做的。”
赵礼邦一直对所有的事情都有些微的冷淡,对那件事情原本就没有多少兴趣,这样问也只是觉得有些不可理解罢了。父亲这样的决定正合了他的脾气,也就从此开始过起他无忧无虑的少爷生活来。
赵礼邦从偶尔从晏京来的几个人与父亲只言片语的闲谈里,多少能够明白自己一家原本是住在晏京的,这里也只是他们的祖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没有其他人居住?如今的收入也都来自于租出去的一些田地的租金。
因为凡事有赵伯打典,他的生活相当闲暇,唯有笔墨纸砚一项却是他每每都要亲自过问的,这也是来自于父亲从小的教诲,如今父亲去了,他似乎在这一点上也更为执着起来。
那一日,他选好了东西,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正灼的人难过,就让赶车的小六子去找一个地方将马车安置好。他们先歇歇脚,等避过了这一会儿再走。
“少爷,你看这里可好?”
透过未遮挡的打开了帘子的车窗,赵礼邦将微眯的眼睁开了详细的瞧,“一心斋”,是个好名!
再一看门口也是有些意思的,两个干干净净的小伙计正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有人来时就施礼做出个请的样子,由一个人负责将人引到里面,却也不吆喝,赵礼邦看着新鲜,就下车走向了一心斋的门。
“先生请了,请问您几位?”门口的小二哥冲着赵礼邦一抱拳,其中左首的一人问道!
赵礼邦微微一愣,却也很快反映过来,看着冲他笑的无害的小二,也不由的笑了笑:“只我一人!”
“那么请跟我来!”
赵礼邦才随着人上了二楼,在一处临窗的双人座那里坐好,就有人走过来冲着他说:“这位小哥,请了,看你面上好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一心斋呀?”
说话的人正是嫣红,也是兜兜转转的又与依一会合在了一起。
段先生也来了,只不过当时与依一商量着在做另一件事,原来华夏的一班子人马,走的也有几个,留下的一些是哪里也无心去的人,却也正合了依一的心思。
这里就由嫣红和叶灵儿出面,人员的挑选和培训却是随了依一的意思,整个的营业模式也都是依一的意见。
赵礼邦看着眼前笑的妖娆的女子,却有些不自在起来。家里也有一些女仆,却是老的持重,少的清新,如这般的女子,赵礼邦却是没有见过的。
正在无措间,另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姐姐这又是找着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却是男装打扮的叶灵儿,赵礼邦一看面前文静秀气的男孩子,心里才安定下来,冲着叶灵儿拱了拱手:“在下字文长,第一次来一心斋,却也觉得很舒心!”
嫣红噗哧一笑:“还以为是一个酸公子,却也是一个多了一窍的,不逗你了,就由我这好‘弟弟’与你聊聊吧,我且回柜上了!”
叶灵儿笑着给赵礼邦见了礼,才在他的对面坐下了:“文长先生不必见怪,我这姐姐只是见你生的好,又有些书生气,这才起了要逗逗你的心,人却是极好的。”
赵礼邦听他这样说,即使是性子冷淡也不由的微红了脸!
叶灵儿看着心下好笑,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知道是才来的新顾客,玩笑也不能开的过了,继续说道:“我叫叶灵儿,是这里的总管,见过先生了。厢房里都已经被人订下了,只有请先生在这大堂里委屈一二。”
“叶管事客气了,这里也还清静,不妨事的,甚好!”
叶灵儿轻轻一笑,说道:“我们这一心斋原本是一个清静之地,只是有一个说书的老先生,看我们这里的故事出的有趣,要在这里开场子。我家公子又是个心极善的,也就应了,所以如果公子想要找清静,只怕一会儿就不得了。”
“这又却是为何?”
“这会儿子天太热,大家伙好多还在家中消暑,大约再有半个时晨,就陆陆续续的都来了,要不怎么就把厢房都订了呢?说书的贾先生那时也就来了,只这叫好的声音就能传出外面好几道街去!不过这会儿呢,却也是这里最安静,这桌面上放的有茶水单子,先生如果勾画好了,就放在右边的桌角上,自有人过来收了。”
正在这时候,又有小二引了人上来,叶灵儿向赵礼邦抱歉的笑笑,也就向着来人迎了过去,却正是这里山羊胡子的老镇长!
赵礼邦看着笑的十分得体的叶灵儿,对他方才说的话却是有几分不信的,不过也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倒真的要见识见识“叫好的声音能传出外面好几道街去”的故事倒底是怎样的精彩法!
这会儿子倒是有时间看一看这个二楼的布局,却是一圈的设置,东西两向有一些隔开的小间,却是用了很风雅的不透光的屏风隔了一半,一个布帘遮了一面的门脸,每处门帘边上都有挂着一个写了“已订”字样的一个小的飘荡着红穗的小物件,姿态憨厚,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却也十分可爱。
南边这一溜靠窗的地方却是安置了一些两人坐的桌椅,依次往北,也有四人的,六人的不等,却是依了地势做的安排。
北边有一个柜台,柜台向内延伸,侧边有一处机关,赵礼邦发现所有的单子和客人要的东西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在柜台的前方紧挨着有一个大约到一个成年男子膝盖处的高台,两边各有两级台阶。
小六子安置好了马车,才上楼来,就发现自家的少爷面前堆积了一些吃食,一壶茶,看样子是要在这里逗留一会了。
也就抹了一把头上刚刚被擦没了的汗,赵礼邦看了看小六子,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自己面前刚才被叶灵儿坐过的椅子,小六子心虚的谢过了自家主子,把半边屁股挪到了椅子上。
已经回到柜上的叶灵儿与嫣红也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两人相视一笑,也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今儿又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赵礼邦品着茶,吃着小吃,却也觉得此次来对了,这里的茶点都是难得一见的精致与美味。
这个一心斋处处透着奇巧,也不知这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多有见面不如闻名的,还是不要见了的好,要是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好,启不失望?
小六子跟着自家少爷久了,也知他是个不爱说话的,终是小孩子有些玩性,过了一会儿,就与邻坐一个仿佛也是在等人的公子家的小厮聊上了。
聊了一会儿,那家的主人等的人到了,显是有了相熟的人,那家的小厮就恹恹的不大再搭理小六子了。
小六子看着也无趣,仄回自家主子处,坐了一会儿又耐不住,跟赵礼邦说道:“少爷,你看今天这个地儿可好?”
“嗯!”
“可是却也怪着哩,”等了一会见自家少爷没有搭腔的意思,有些没意思,却也不能把话说了一半撂在那儿噎着自己个儿,还是小声的嘟囔道:“隔壁的小哥儿说,这里谁都没有见过一心斋的老板,只看这几个管事儿的是一个赛着一个的俊,大家也都好奇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没人知道吗?是有那么点意思,可也上不了赵礼邦的心。
才转过了头往窗外望去,就只见一个十分精神的微胖的老头儿从对面的街道那头过来了,一路上都有人在向他打着招呼,看得出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
才转过身来,赵礼邦就发现,这整个一层楼在自己没留意的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显是许多都已经是熟客了,自己上来就找了位子坐下了,也不需要人引着上来。
原先还稍显冷清的大厅,这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就出现了许多的伙计,一时间白短褂蓝裤子满堂穿插,却也是急而不乱,一个个行走如风处又让人觉得动静有度,同时又很难听到声息。赵礼邦不得不赞叹一声:实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