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嵇喜策马扬鞭奔回将军府。
守门的家丁还在梦乡就被一阵砸门声吵醒。
将军府的家丁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因为常常要等嵇喜喝完酒,半夜醉醺醺的回来。
轮到今日守门的是小个子张武,揉揉眼睛,随便披了件青衫,甚至还倒了杯水,才慢慢踱步走出。
口里吆喝道:“谁!这么早的,日头还没出来呢,是来找我们将军的么?他不在。”
嵇喜道:“是我,快开门!”
张武一听原来是将军回来了,连忙正好衣冠,匆忙上前开门,生怕将军怪罪他姗姗来迟。
张武忙笑脸道:“呦!将军这么早就回来了,恕在下不知,迎接来迟。”
张武垂手低头,正等挨骂,不料嵇喜把他推开,往里就走,边走边道:“你去牵马,我的新做的月白长衫在哪屋?”
“西屋!”
张武如获大赦,暗道将军今天怎么没喝醉,大清早回来风风火火的,更奇的是居然要穿月白长衫。
不多时就见嵇喜出来,身着月白的长衫,上绣金丝滚边,胸前蓝线绣的是二龙抢珠,头戴文生公子巾,脚踏的是一双双兽纹饰的方履。
嵇喜看着守门张武的惊诧的表情,不由道:“嘿,你看我穿这个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么?”
张武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爷穿上这身衣服倒像是个念书的公子了。”
嵇喜道:“仔细看看,身前身后,都像那么回事吧,有什么穿戴歪了的地方么?”
张武上下打量道:“爷把帽子压低一点,对了,文士们走路都是摆显斯文的,爷出去时候步子要迈小点儿,踱步慢一些,将军这是要去哪个府上拜访,非穿这身?”
嵇喜正了正帽子道:“出门走走,不好看么?”说罢出门就走,张武忽然想起道:“将军你带银子了没?”
嵇喜一摸腰兜,空空如也,也乐道:”快去库里给我取百十两银子去。”
张武撒脚如飞,不多大工夫就取来送上道:“爷不用早膳了么?我已吩咐厨房做了。”
嵇喜摆手道:“你们自去吃吧,我要去外面吃。”
遂也慢慢踱起方步,摇头晃脑的去了,边走边喃喃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张武想笑却不敢笑。
将军府一出来就是洛阳的东大街了,嵇喜踱步出来天刚蒙蒙亮,而东大街上却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嵇喜以前从未注意过开张的茶楼酒肆,也从未注意来往的行人,做买做卖的小商贩,甚至还有早早就等在城门外头等开门的四方来的农人,都担担或赶车前往帝都卖新鲜的果蔬。
嵇喜今日细看,果然很觉有趣,跟上一个农人道:“大哥,你这框萝卜是要挑到哪里卖呀?”
“东街菜市。”
嵇喜道:“这么早就去?不辛苦么?”
农人咧嘴一笑:“现在去算晚的了,未必能抢到好位置,我看公子像是外地来的读书人,哪里知道我们农家的活儿呢。”
嵇喜也笑道:“既如此你也带我去看看新鲜。”
街上林立的店铺已经陆续开门,有的打扫街道,有的烧水煮茶,显得一片繁华热闹。
忽听一阵铜锣开道,农人忙往道旁闪,嵇喜知道一定是有前去早朝的官员,也暂避道边。
官轿还未到,恶奴先到,手舞着长鞭驱赶挡路的人群,人们纷纷闪退路旁。
其中更有个提着篮框背着娃娃妇女闪的慢了些,长鞭抽到,未及躲闪开来,女人的肩头并兜小孩的布兜上重重哎了一记,惊起小孩的大声哭喊。
嵇喜见状大怒,就想上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农人看见急忙扯回道:“公子不要造次,这是京官大老爷的家奴,惹不起的。”
无奈小孩负痛哇哇啼哭不止,恶奴眼见大人的官轿快要到了,自己喝道的任务岂不是要被小孩啼哭弄砸,遂上前教训妇人道:“堵住他的嘴,不得惊扰大人!”
妇人也吓得直哭,家奴又要举鞭,正在这时,嵇喜忍无可忍,挣脱农人的阻拦,飞身上去一脚把恶奴踢倒地上。
其他恶奴眼看有个书生公子冲撞本府的道队,急忙抄起刀棍上前要把嵇喜砍为肉酱。
嵇喜听身后一发喊,恶风不善,忙飞身形如大鹏展翅,越过众人的头顶,抢过道队的旗帜,轻巧落地,使了一招横扫千军。
哎哟扑通之声不觉,眨眼间倒地四个。余下的众人见状纷纷后退,向家主禀告。
路人纷纷指点嵇喜趁着东门开着快些逃跑,不然惊动官府重则抄家问斩,轻则数十杀威棒也会打的皮开肉绽。
嵇喜并不害怕,器宇轩昂的站在路中央。
不一时,官轿到,家奴揭开轿帘,七嘴八舌道:“老爷!就是前面这个人冲撞我们道队,惊动了老爷您。”
轿帘高挑,走出一身穿朝服的老者来,由两个仆从上来搀扶,上下打量道路正中的嵇喜,缓缓道:“你是哪里人氏,敢在本官的轿前闹事?”
嵇喜一看不认识,反义正言辞的问道:“我且问你,你是哪个府上的官员,因何怂恿家奴,借喝道为名,欺压百姓!”
一旁家奴喝道:“见到当朝司马老爷,还不下跪,休得无礼!”
路人有认识司马懿的,纷纷避开,不再看热闹。
嵇喜闻听此言,惊道:“可是司马太傅?”
司马懿道:“正是老朽司马懿,你莫非认不得我的朝服么?”
嵇喜赶忙上前跪倒:“恕卑职常年在边关,不知朝中礼仪,眼拙不识泰山,请太傅降罪。”
司马懿奇道:“我看你书生打扮,却含威武之气,究竟是谁?”
嵇喜道:“卑职江夏太守嵇喜,奉老人家之令调回京城。”
司马懿恍然,仰天大笑道:“呵呵!原来是嵇将军,快快起来!”
嵇喜只得站起,司马懿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是员虎将,刚才见你身手不俗,不想正是嵇将军,老夫管教家奴不严,让将军见笑了。”
嵇喜诚惶诚恐,司马懿令两旁家奴反向嵇将军赔礼,众家奴闻之垂头丧气,连连赔罪。
司马懿又道:“你如今还在山涛的尚书府么?”
嵇喜道:“蒙司马昭大人的恩准,为我造了将军府,卑职感激不尽。”
司马懿笑道:“如此甚好,我这几日正要在圣上面前保举你,则吉日加封你官职,到时会通知你的。”
“谢太傅知遇之恩。”
司马懿又道:“你为何今早这身打扮?”
嵇喜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