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是山涛山巨源,他见刘伶在千日醉前等自己,远远就笑道:“伯伦!这么早就出来了。”
山涛来到近前,飞身下马,又仔细端详刘伶,道:“咦?我怎么看你神情倒似个老头子了,端着酒却满脸萧索,你年岁可比我小的多呀,看我多精神,哈哈。”刘伶也笑道:“山尚书仕途得意,并且是意气风发,我们草民竖子又哪里能比得上呢?”
山涛道:“唉,伯伦哪里话来,我此番前来特地换上粗布衣服,以显我们贫贱之交。”刘伶又笑道:“此番情意我也心领了,哦!嵇喜贤弟没有随你来吗?”
山涛诧异道:“我原以为他早来了呢,或许他迟些时候来也未可知。”刘伶点点头,让进山涛来,满天红霞映照在巷子里,显得格外的迷人。夕阳下,还有一人把酒空对烟霞,而在夕阳的金辉里,另有一人,却在赏观庭院的花草。众花均已凋零,唯有菊花是常开的,蔓藤架下,落日的余晖缓缓的照在枝叶间,留下几许斑驳的疏影。梅三娘正在看这些影子,似已出神。
把酒对烟霞的是嵇喜,也正在怔怔的瞧着晚霞,忽道:“我们两个就这样结束了么?”梅三娘凄然一笑:“嗯,早已经结束了。”嵇喜低头不语,梅三娘又道:“其实在你的剑挡住我的剑时候,我们就已经结束了,我彻底的明白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嵇喜握着的酒杯的手已经在发紧,垂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阻止你去杀司马兄弟。”
梅三娘摇摇头,苦笑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你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保护朝廷大臣的安全,而我也是为报国恨家仇,我们都没有错。”嵇喜黯然:“那错的究竟是谁呢?”梅三娘长叹一声,缓缓道:“错的是我那日不该遇见你,你也不该遇见我。”嵇喜也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们注定是无缘无份,可是老天为何要我遇见了你?”梅三娘唯有苦笑:“这或许就是天意吧,天意让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天意让我或许与你继续为敌。”嵇喜怔住:“继续为敌?什么意思?”梅三娘道:“你莫要忘了,你还是朝廷的大将军,我灭门之仇还未报。”嵇喜也唯有苦笑:“不错,蜀国也亡了,你的家人也不能死而复生,换做我,这个仇也一定要报的。”梅三娘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救我?”嵇喜道:“不论如何,我俩总归是朋友,朋友有难,我自当相救。”
这时只听身后有人道:“哈,原来嵇大将军还是个不忘老朋友的好人了?我看你是见了旧人忘新人。”嵇喜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还真来了,微微笑道:“我这将军府还好玩吗?”还真道:“好玩?人都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嵇喜道:“你多呆几日就热闹了,明日司马府里的如烟姑娘要来,后日或许东郊清幽小筑打发来的媒婆要来,我整日都不敢出门,你说热闹不热闹。”
小碧也从屋里出来,一听媒婆二字,也笑道:“如此可就热闹的紧了,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巴巴的来你这里提亲。”嵇喜苦笑:“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我是迫不得已的。”还真道:“哦!原来这么热闹呀,万一我们公子告诉我们你们不用回了,也留在嵇将军府里侍奉将军,那当如何呢?”嵇喜笑道:“要是那样的话,我这将军府的屋顶都会被你们挤出个窟窿的。”
小碧认真的道:“如果真是那样呢?”嵇喜还在笑:“你家公子不会舍得把你们送我做丫鬟的,我两只见过一次面,更何况我福小命薄,如何消受的了两位姑娘做我的丫鬟?”
还真笑道:“这个就不用你管了,我们这就去回公子,从此长住在你这里了,我看公子也早有结交你的意思了。”小碧道:“还真说的不错,我们这就回公子去,说不定明日也搬来这里住。”二人飘飘万福,说走就走,嵇喜哭笑不得,只得由她们去了。梅三娘道:“没想到你女人缘这么好。”嵇喜连忙解释:“这也是说笑而已,两个姑娘呆腻了,想走的托词罢了,哪里还认真起来。”梅三娘也笑道:“你当她们是说说而已?我看呀或许明日真的就搬进来了。”
嵇喜还是摇头,忽地看见天色已晚,想起了什么,叫道:“哎呀!我险些忘了大事!张武!快备车驾!”张武还在前院,闻主人吆喝,忙道:“哎!知道了。”梅三娘奇道:“什么大事?”“喝酒。”三娘更奇:“喝酒也算是大事?”嵇喜一边换衣服一边道:“自然是大事,今日中秋,和我山涛刘伶兄长们约好了同去喝酒,这都快掌灯时候了,该死该死。”嵇喜忽又想到:“哦,对了,连累你独自一人呆在我府上,中秋本为团圆之日,可此去西塘千山万水,只好委屈你了,切勿见谅。”梅三娘淡淡的道:“无妨,我习惯了,患难之人,能有个安静的住处已足见盛情,过几日如果风和日丽,我还要回西塘。”嵇喜默然的点点头,道了声告辞,这才出府,打马扬鞭直奔千日醉。
司马府里依旧是热闹无比,掌灯时分,灯火通明,映满了半条街道。前厅里司马兄弟陪着众位来往送礼的文武,以及京外各地来的魏军将领,同聚一堂,相互把酒祝贺。
朝政已归司马氏,魏国上下不论是京官还是外官都看得出司马父子大权独揽,魏主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因此不论过节祝寿,哪怕不拜朝廷而拜司马府,故此热闹非凡。每当问起司马太傅为何不来,司马昭总是回答道:“家父在后院静养,不喜热闹,只令我两个兄弟在此陪众位。”
众人自然不敢深问,而在后院的如烟等丫鬟却深知老太爷其实病卧家中,当然不能外出迎客了。司马昭早已吩咐府上上下人等:“老爷病重的消息切不可走漏,否则家法处置。”众人唯唯,如烟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