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凌阁西苑,小楼内。
“你当真决定一个人去?”断情问。
“嗯,此事因我而起,我责无旁贷。”宫骁骁一脸坚定。
“可惜,无色香里的人都被派出了,不能及时赶回和你同去,我也有要事在身,无法离开......”断情道。
“香主,此事就交由沈骁一人来办吧。我可以的。”宫骁骁道,她不想再给断情添麻烦了,也不想再因为她而破坏沧凌阁的规矩。
“好,你且去。自己多加小心,不可轻信他人。”断情嘱咐道。
“嗯,沈骁知道。”宫骁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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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畔,白衣少年负手而立,望着眼前苍茫大海,一颗心随着波浪时起时伏,难以平静。
除去今日,还有十日。十日后,若他不能取回落日一线红......
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有那个紫衣少年唇角的浅笑,有那个绝然转身的白色背影和那一束随风飘落的洁白的夏繁花,还有那个浅绿色的身影......
云叔,你为什么不肯解释一句?为什么好不容易盼来的幸福如此短暂?她又想起他教她习武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回到沧凌阁的时候,她陪他一起会见来客的时候,她扮作访客向他提问、被他捉弄的时候,还有,她躺在他怀里安心入眠的时候......
明明都是发生一个月之前的事,为何回想起来,竟如此遥不可及?
她,真的曾经拥有这些么?
云叔,为什么你要瞒着我?这么多年来,潜伏于武林之中,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可知道,我宁可从未去过血阴教,那么我也不会认识到另一个你。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对我说一句
“骁儿,封人愠他是在骗你”,可你却不肯解释半句。
从你转身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那个疯子教主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是......
“骁儿,或许你应该重新问问你自己,在你心里,那个独一无二、足可令你托付终身的人还是云叔么?”
“骁儿,你有自己的秘密了,不肯告诉云叔的秘密。”
那个声音时时缠绕着她,令她头痛无比,心口阵阵收紧。
是啊,她终于长大了,有了不肯和云叔分享的秘密。
原来,成长的代价......竟如此昂贵......
她又想起那日下山之前,碧在青石阶梯前拦住她的去路,和她说的话。
“沈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碧道。
宫骁骁随她走到了一旁。虽然很妒忌她,但宫骁骁心里是不恨她的。很奇怪,对碧,她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有些怜惜,有些好奇,更多的是妒忌。但独独没有恨。
“我很嫉妒你。”碧道。
什么?宫骁骁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反过来了?
碧展颜一笑:“不用怀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是真的很嫉妒你,又嫉妒又羡慕,嗯,我自己都说不出这种感觉。”
宫骁骁彻底懵了:这,她有什么好嫉妒和羡慕的?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碧轻笑,那笑如上品海棠那么矜持而端庄:“我在他身边三年,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入他的眼,就是我,也不可以。而你......似乎打破了他的原则......”
看着她那样的笑容,宫骁骁心里忽然一阵心疼,碧也是很喜欢云叔的吧?她此刻心里应该很难过,为什么还要笑给自己看?
“你都不好奇我和千尘的关系吗?是你已经知道了,还是,你根本就不关心?”碧又说道。
“碧,你究竟想说什么?”宫骁骁问,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只是想和你道个别,或许,或许你这次回来以后便看不到我了。”碧笑道。
“什么意思?”宫骁骁蹙眉,清丽的脸上蒙上一层疑雾。
“因为我要走了。三年了,我守在他身边三年了。三年前,我和你一样,年方十五,当时我中了毒掌性命垂危,被他救回阁内,每月初九由他替我运功排毒。如今我已经十八岁了,家中一直催我回去,而他......”说到这里,碧眼神黯了黯,却又马上调整好心态,重新笑道:“我不要再等下去了,他不爱我,我便离开。走,也要走个干净!”
那一刻,宫骁骁忽然很是羡慕她的勇气。三年的感情,她居然能割舍下来,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干净潇洒的离开。
“好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自己多加小心。”碧笑着催她上路。
“你......自己多保重。”宫骁骁道。
“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碧笑。
“嗯。”宫骁骁点头,终于踏上旅程。
“沈骁,我已经想开了,而你,又要到何时才会透悟呢?”碧的声音自她身后远远地飘来。
宫骁骁脚下一顿,垂下头去,然后抬起头,回眸对碧笑道:“不知道,或许,这辈子都不会了吧......”
碧叹息一声。
一旦掉入了他的温柔陷阱,又有几人愿意挣脱出来呢?
这样的男子,没有遇上也罢,遇上了,便是一世都逃不开的禁锢。
而她,唯有咬牙割舍下这一段情,方能获得重生。只是,那个人的眉眼,他清浅如濯的笑容,如玉般的面容,冷漠的薄唇,还有那双对世间万物皆是一样温柔,而又透着残忍的淡漠的墨眼......
如何能忘?
故作洒脱,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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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脚步虚无,不买东西,也不看热闹,只是提着一壶竹叶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就这样走吧,或许能一直走下去,走到忘记所有的烦忧......
她没有戴人皮面具,不愿再伪装,只是仍然穿着男装。
一切的一切,只是习惯而已,她也想率性而为,也想做一个来去如风、无拘无束的女子,可是,身上有那么多的牵绊,怎么可能让她活的肆意洒脱?
街上的人们纷纷对他侧目,心里暗自揣测这样一个俊俏的少年为何愁眉不展,究竟遇到了何事,竟要借酒来消愁?
宫骁骁也不理会周围的目光,仍是自顾自的走着,喝着酒,脑中清澄无比。
青衣男子走着走着忽然顿住,走在他身后的绿裙女子没料到他会忽然停下,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撞到他坚挺结实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痛得她龇牙咧嘴。
“哎哟!大师兄,你怎么走路的啊?疼死我了。”绿衣大声抱怨道。却见她的大师兄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顺着看过去,绿衣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随即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三、三公子!三公子!”便喊手还边朝前方的白衣少年挥手。
只是那白衣少年却对她的呼喊置若罔闻,仍在灌下一口酒,继续朝前走着。
青渊提步追上去,绿衣紧跟在他后面。
“三公子!三公子!”绿衣锲而不舍地喊道。
宫骁骁这才听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两个绿色的声影,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青兄,绿衣姑娘。”宫骁骁行礼道。
“大公子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啊?二公子呢?你来东海做什么啊?为什么要喝酒啊?有什么烦恼之事吗?”绿衣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绿衣姑娘,你要我先回答哪个好呢?”宫骁骁有些失措道。
“呵呵,是我太激动了。”绿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三公子就昏了头了。
“三公子可是为大公子寻药而来?”青渊道。
“嗯,正是。我心中担忧大哥的伤势,一时郁闷,便借此杯中之物来浇愁。对了,青兄不是和绿衣姑娘回山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宫骁骁问。
“嘻嘻,我们也是来凑热闹的,想看一看那个什么一线红的到底长个什么模样,居然这么有厉害的功效。既然三公子你要,我和大师兄定会全力为你夺来的!”绿衣挥舞着小拳头。
“这怎么好......”宫骁骁刚想拒绝,却被青渊打断。
“相识一场,大公子当日负伤,青某也有责任。若非青某武艺不精,也不至被人打得无力回手,更不会让大公子遭逢毒手......”青渊道。
“不能怪青兄,当日是我害得大哥身负重伤,如今他命悬一线,我定要为他夺来落日一线红,救他性命!”宫骁骁道。
“哎呀,依我说,以后不要什么公子姑娘的叫啦,不如这样,三公子以后就叫我绿衣,叫大师兄青渊,而我们也直接叫你沈骁。你说可好?”绿衣在一旁听得别扭,忍不住插话道。
“好,江湖儿女本就不应拘于小节。青渊,绿衣。”宫骁骁抱拳道,胸中郁闷之气已经抒发了些许。
“嘻嘻,这才对嘛,沈——骁——嘻嘻。”绿衣嬉笑道。
“沈骁。”青渊也说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肚子饿了,大师兄,沈骁,我们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绿衣嚷道。
“刚才不是才吃了一碗阳春面吗?怎么这么快就饿了?”青渊狐疑。
嘿嘿,反正是吃大师兄你的,我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绿衣心想。
吃过晚饭后,三人走到东海边,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心情竟也跟着舒展了许多。
“唉,今日风浪太大了,没有船家肯出海呢!”绿衣道。
“明日会有许多船出海,我已经雇了一个船家。”青渊说完,看着身旁的宫骁骁。
“多谢。”宫骁骁感激他的细心。
“举手之劳而已。”青渊的声音仍是冷冷的,只是寒冰之下隐隐有了几分暖意。
天边斜阳夕照,绚烂的晚霞晕红了一片天空,云层叠叠,气势恢弘,美不胜收。三个长短不一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映照在沙滩上,海风微抚过面庞,凉凉的,清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