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言将火把插在岩石的缝隙处,把裙摆打结,试着沿着痕迹攀爬。那痕迹间隔丈远,一看就是有轻功的,她不会武功,试了几次只得放弃,十指死死扣住岩石间的缝隙,她将全部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粗糙的石面磨破了皮肤,十指指甲断裂,鲜血淋漓,疼痛钻心的传来,她不能有一丝分心,峡谷气候本就潮湿,石面含着水分,又有些沙化,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摔下去。膝盖被石头咯的生疼,皮早已破了,修言并没有注意到,她攀过去的地方留下一道血迹。
几次脚下石头松动,差点滑下,好在她足够细心,从不放心脚下,每次都抓着凸起的石尖或岩面长出的树干才堪堪躲过一劫。
一个时辰的攀爬,修言总算有惊无险的到了岩顶,她瘫坐在地上,双腿这时才后怕般的抽搐,所有的疼痛一涌而上,全身上下实在是找不到一丝力气了,强撑着摸出打火石打量四周,空无一物,谁会半夜来这里采药呢,真是徒劳无用,修言丢了火石嘲笑自己,泪水却顺着脸庞汹涌而出,擦都擦不及。自己中毒的时候大哥能千辛万苦的寻到产自西域的剑毒木花,现在他有难了,虚弱苍白的躺在病床上,自己却连一个人都找不到,就算找到,他手里也不一定有‘冬忧草’,冬忧,冬忧,她到现在才体会到这个名字是多么恰当和无奈。
肩膀似有东西滴滴答答的落下,修言伸手一摸,一手的黏湿,还有种腥气扑面而来,她一回头,被面前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西山峡谷居然有这种怪物!说它是蛇,可它比蛇庞大了不止百倍千倍,盘在那里竟有一间茅屋大,驼铃般的眼睛正警惕的瞅着自己,肩上黏湿的不是它口中的唾液是什么?
原来爬上来后自己就大喇喇的坐在它跟前又点火又张望,她还以为这巨大的阴影是一块岩石。修言不敢动了,她知道面对蛇时尽量不要有动作,以免让它以为受到威胁,但愿这个庞然大物有蛇的习性。怪物见修言不动,也僵持了一会,突然身形一晃,尾部迅如疾风向修言扫来,迎面一阵腥风,躲也躲不及,我命休矣!修言闭上眼睛,脑中闪过唯一的念头。
亦尘一行人将周围翻了个遍,总算在马市一个没来得及回家的小贩那里了解到白天有位姑娘在这里雇马,因为是单身行走,长的又十分漂亮,因此有些印象。听他描述的外形确实和修言十分相像,只是修言雇马干什么呢?莫非……一个念头闯进亦尘的脑海里,不好,修言怕是往西山峡谷去了,那里就是他们这些身怀武功的男人们也心头发憷,她真是不要命了!
十几匹快马往峡谷赶去,亦尘暗暗祈祷但愿她不要出什么事。
峡谷内。
蛇尾缠上修言的腰身,一股从未有过的束缚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大蛇将她高举在空中,蛇头向修言慢慢伸去。明知没什么用,修言还是紧握了匕首,准备最后的反击。
“小纹,别闹了。把人放下。”就在修言以为自己要命丧蛇腹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这周围有人,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被叫小纹的大蛇扭动身躯,依依不舍的将修言放下,蛇头伸向来人,在他身上亲昵的蹭了几下。
脚沾到了实地,修言掐自己一把,会痛,那就代表是真的了?“姑娘别怕,小纹不会伤人,只是这岩顶太久没有陌生人来,它是和你玩耍罢了。”
她保证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玩法,摸摸自己的后背,已是湿淋淋的一背冷汗。来人是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佝偻着身躯,那眼睛却在黑夜里显得晶亮,一看就是内力深厚的高手。看来岩壁上攀爬的痕迹就是这位老人的杰作了,她误打误撞闯入了别人练功的隐蔽之处。又是和毒公子无关,一波三折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小女误闯前辈的禁地,还望前辈恕罪,今夜容我在岩顶歇息一宿,明日便离开。”不是她想赖在这里,实在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她只怕自己还没有爬几步路就直接摔下去了。“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习武之人,深更半夜怎会来到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朽隐居在崖顶多年,或许可以帮到你。”大蛇也将硕大的脑袋转向她,嘶嘶的吐着信子,像是在应和着老人的话。
“前辈长年隐居在此,可曾见过一位年轻男子来采药?”修言仿佛又看到一丝希望,也许老前辈能带她找到毒公子也说不定。
“呵呵,这些年来峡谷中采药的男子何止成百上千,姑娘这样问是难为老朽了。”
修言语塞,“总有一位是与众不同的,他是毒公子,采的药草也该是在绝处险境。”
毒公子?老人脸色微变:“姑娘找他做什么?他可并非善类。”
“这么说前辈是认识他了?”修言激动,不顾腿上的伤势,往老人面前一跪,“修言求前辈带我见他,我大哥中了奇毒,还等着‘冬忧草’救命,请前辈指点迷津。”
“他已不问世事,世间有求于他的人何其多,若有求必应还有什么清净可言。姑娘还是回去吧。”
“前辈——”修言出声挽留老人欲去的身影,跪行到他面前,“只要能见毒公子,拿到冬忧草,修言愿意做任何事报答前辈,修言在世间孤苦伶仃,只有大哥一个亲人,无论如何也要救他,还望前辈成全!”说完,顾不得岩面的坚硬冰冷,毅然决绝的重重叩首,一下一下,声声入耳,誓要磕到老人答应为止。鲜血顺着额角流淌,原本白皙细嫩的额头此时已是血肉模糊。
以老人的眼力,早已看到她跪行过的地方一道血痕,她一个毫无武功的弱质女流攀爬这么高的岩石实在是难为她了,“姑娘这是何苦,只怕没找到冬忧草,你身子已经受不住了。”
修言抬头,任血液模糊了双眼:“前辈一定也有要报答守护的人,修言只恨自己无能为力,能做的太少。”
“姑娘也是一个执着的人。”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劝说不动,转身离去了。大蛇跟在后面,又回头望望,最终选择了自己的主人。
跪在硬冷的岩面上,修言整个人像是进入了寒九腊月天,就那么呆呆的跪着,忘记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一株开着白色小花的草递到她面前,修言晃神,不知道伸手去接,直到一个念头如闪电般闯入她的脑海,她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冬忧草,没错,是冬忧草!她在书上无数次翻看过它的模样,她的脑海无数次闪过它的画面,就是这株貌不惊人的小草,真真切切的摆在她的面前。
“谢谢前辈!谢谢前辈!”她想再给他磕头,可是惊喜之下僵硬的身体竟不能动。“老朽已经很久不理江湖事了,也忘了毒公子这个雅号,今日为你个小丫头破了例。”
“原来老前辈就是江湖上盛传的毒公子。”
“江湖中人牵强附会,有几人真正见过我的样子,不过是杜撰出来罢了。”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向下望去,一排火把排成长队正向这边走来,风中隐约可听到“言”字传来。
“想必是找你的人到了。老朽这就带你下去。”伸手环了修言的腰,轻功运起如轻燕,衣炔飘飘间两人已到了岩下,哪里像修言攀爬是那么艰难。“我不想被人叨扰,还望姑娘保证不将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前辈放心,修言绝对不说。”若被人知道毒公子藏身西山峡谷,江湖上只怕又被有心之人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修言何时能再见前辈?”
老人呵呵一笑,“若是有缘,自会见的。”运起内力,向来人的方向一声长啸,果见那排火把转了方向,朝这边而来。“姑娘后会有期。”身形一展,像是腾起的黑鸟,转眼消失在岩顶。
多谢前辈。修言感激的话在心中汇成一句,只来得及默念。
等亦尘他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修言一人狼狈的站在峡谷内,衣衫划破,面目全非,满身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向外渗血。
“你是疯了么!我们都找不到的人,你来了又有什么用!”心疼她这副模样,亦尘忍不住开口训斥,却见面前人并不开口反驳,只痴痴的笑。
向他扬起手中之物,貌不惊人的一株小草。亦尘的眼睛睁大了,再没见过冬忧草的人,见了修言这副模样也该明白了,“这,这不会,是……”“是冬忧草,我拿到了,是冬忧草!”见亦尘结结巴巴的模样,她开心的大笑,像个孩子一样在他面前献宝,“你看,我拿到了,大哥有救了……”绷着的弦终于放松,还挂着笑容活蹦乱跳的人突然眼前一黑,晕眩在亦尘的怀里,手中仍死死捏着得来不易的冬忧草。
“修言修言——”亦尘大叫,抱着修言往峡谷入口跑去,你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你最好保证可以好好的,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不原谅你,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