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聒噪不止,在发白的艳阳中葱葱茏茏的柳树也慵懒地沉睡着,若有似无的风哪里能吹动树叶的倦怠,却是树荫下的那几株不知名的花儿反倒开的娇艳。
讲台上的老师非常尽责地讲述着数学中的推理公式,在这样闷热的午后,听到学生耳朵里,反倒是催眠曲似的,任谁听着都难免昏昏欲睡。当然,每至此时,你总会有一种困惑,那些为数不多的精英学员,到底是什么样的毅力,能让他们丝毫不被盛夏的烦躁而影响,依旧能坚挺地坐着?
林远晨便是那为数不多中的精英之一,他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认真地用笔记本电脑记录着老师的讲义。秦洛对于这个依旧挺着的英才,心中是有些佩服和同情的。
陈凯光明正大地传了纸条给秦洛,秦洛拿着书挡在前面,打开卷着的纸条,看着上面潦草几欲不辨的字迹,他忍不住嘴角抽搐地想笑,却碍于上课又只能硬憋着,“你一直看着他做什么?他是文曲星下凡的,才不怕这俗世的几何物理。”
秦洛瞅一眼讲台上写讲义的老师,在纸条上回写“我想就是神仙也有累的时候,我好记录下来,以备日后写了传记来赚钱”,写完自己都想笑了,又将夹了纸条的书递给后座的陈凯。
陈凯打开看了,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正要动笔,却听到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顿时整个人摊在座位上,似是浑身都舒坦起来。
对于学生来说,尤其对于像陈凯这般不认真学习的学生来说,下课铃声无论是单调的“铃铃”声,还是舒缓的音乐,都觉得是分外美妙的。而且下课后的教室与上课的教室是有鲜明的对比,学生们在下课后顿时生龙活虎起来,仿佛前一刻那个吸了大烟似的模样都只是他们的替身。
陈凯爬在桌子上探过头,夹到林远晨和秦洛中间,笑嘻嘻地说:“我说哥们儿,你刚才的话,我完全同意。哎,咱们也不用学什么谋生技能了,直接的跟着远晨就行。”
秦洛哈哈大笑起来,拍拍不明就里的林远晨,说:“你就收了我们吧。让我做你的专访记者如何?你这精英除却学习优秀之外,还是象棋少年高手,你这典型材料,必定成为众多家长教育子女的好典范,我们可凭此记录而获利。”
林远晨刚打开电脑中的象棋课程,被他冷不防一拍,险些又关掉,忍不住斜着眼看他们,说:“劝你们还是打消此念吧,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陈凯凑着热闹,笑嘻嘻地把纸条递到林远晨面前,说:“这是我们刚才偷偷传的纸条,你看看就知道我们对你寄予了多少厚望。”
林远晨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看,一用力便揉成了纸团,对准后边的垃圾桶一个准确的投篮,瞥一眼陈凯,不以为然地说:“不错嘛,凯凯大有长进,居然知道文曲星?我不过是脑袋上不必顶着“学习改变命运”的咒语,所以学起来心无挂碍才有现在的成绩,可没奢望因此而变成神仙。”
秦洛玩转着手中的笔,斜睨着他打开电脑里未解的棋谱,悠悠道:“这个呢?这个也是心无挂碍?所以玩起来便可轻松成为少年级高手?”
林远晨并不搭理他们,自顾蹙眉研究棋谱,道:“你也说了啊,我不过是少年级选手之一,离晋升到青年级还远着呢。不过这个必定惨痛的过程,我可不想与别人分享。劝你们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比较好。我可没有能力对你们的未来负责。”
秦洛见他开始认真琢磨棋局,便不再继续话题,打个哈哈笑道:“玩笑时间结束,你可以继续顾你的战场了?”
秦洛和陈凯知道这个打小的玩伴儿一旦开始看棋局,便打住玩笑。忽然听到教室外有人找林远晨,林远晨便将电脑待机,走了出去。
秦洛和陈凯相视一眼,似笑非笑地打个眼色,跟了出去。
——那送情书的女孩已经走远,只剩下纤细窈窕的背影,秦洛只看着这样的画面饶有意味地看着林远晨笑着不说话。
陈凯倚着门框看着林远晨手中淡紫色的信纸和清秀的字迹飞了个口哨,笑道:“还真是有心的女生,现在谁还有耐心用这样的信纸一笔一划地写情书?大概所有人都借助快捷又可以隐藏在背后的电子邮件了,我想她们大概是害怕被人发现潦草的字迹而影响了小姐形象。”
林远晨听着陈凯这个自称大老爷们的人,此刻用尖酸刻薄的话数落女生,忍不住笑起来,“你到是对此颇有情怀,而且如此长句竟然没有结巴。”
“那当然,我坚信我老爸的理论,字以鉴人。”陈凯得意洋洋地抗议。
秦洛斜睇着他,故作惊讶地道:“噢,真难得,原来你还会记得陈叔叔的理论。只可惜某人……字如虫爬!”
——“铃铃铃”……
“噢,可恶的上课铃。”陈凯原本要反抗的话尚未出口,便听到令人聒噪的上课铃声,忍不住懊恼地咒骂。引得林远晨和秦洛一阵笑,迅速回到座位。
林远晨一直觉得历史课是橙黄色的,那是即已过去和即将过去的颜色,温暖却又孤独,独有的历史的孤独。
——天台上的大片白鸽呼啦啦地飞了起来,回旋着,飞翔着,这是整个午后惟一令人觉得有活力的画面,一个白衣少年在白色天台边缘张开双臂,微微仰着头,像是要跟着那鸽子一起飞走一样。
林远晨微微抬头望着对面教学楼的天台,眯着眼欣赏这赏心悦目的画面。
“那个好像是沈念安,听说是6班这学期的转学生。”秦洛顺着林远晨的目光望着远处的天,悄声对林远晨说,“我还听说……他下棋的也不错。”
“……嗯?沈念安?”林远晨望着远处天台上那个模糊的人影,脑海里闪过网络对战时的情景,心里隐隐地动了一下,却又有些狐疑,悄声问,“那个网络上的惊棋公子沈念安么……?”
“唔,好像……”秦洛正要说话却听到历史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忙站起来回答问题。后座的陈凯忙用课本挡住自己的脸,颤抖的双肩却泄露了他的表情。
林远晨嘴角忍不住抽搐,以手掩眉,憋得好不辛苦。可当他再一次抬头时却只剩下远处白色的天台,和回归的鸽子,起起落落,仿佛刚才那个清淡的影子只是幻觉。林远晨的笑容顿时消失,眉心隐隐地皱起来。
沈念安……沈念安……
——
三天后,林远晨、秦洛和陈凯穿行在熙熙攘攘的教学楼道里,林远晨一身穿得正式的制服,勾勒的颀长身影令人羡慕,儒雅锋凌气度之下,却隐隐藏着王者之风。秦洛的制服虽说也穿的正式,却不失风流潇洒,只是那他耳朵上带着三个银色闪亮的耳钉,让林远晨总是想拽下一个来。陈凯则毫无风度而言,制服的前三道扣子敞开着,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有些狂放不羁的痞样子,用他的话来说,衣服太小,扣紧了喘不上气。三个不同风格的少年构成的风景线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女孩子们偷偷望着,瞅着,男孩子们多少有些羡慕和嫉妒,这是没有参杂世故人情的少年情怀,单纯的让人有些怀旧。
陈凯双手插在裤兜里,痞痞地笑问:“洛洛,你是否拿到了准确的消息?不会让我尊贵的脚丫白跑一趟?”
秦洛忍不住白他一眼,愤愤地道:“有谁逼着你尊贵的脚丫落地了么?我看你是懒得动弹,真心期待你下一次的5000米跑又不及格。”
“我虽不敢恭维洛洛的棋艺,不过对他搜寻线索的能力还是有些信心。”林远晨淡淡笑道,快速的脚步泄露了他此刻暗涌的心情。
陈凯耸耸肩,忽然跑到旁边一个女生面前,很绅士地问:“你好,请问你知道二年级6班怎么走么?”
“前面左拐,第一间就是。”女生愣了一下,忙伸手给他指路,脸却微微泛红了。
“噢,好,谢谢你。”陈凯很恭敬地道谢,然后嬉皮笑脸地跑回到秦洛身旁。
林远晨忍不住眉尖跳了一下,斜睨着他,“你是真不知道6班怎么走么?”
陈凯好整以暇地整整上衣,笑嘻嘻地道:“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会问她么。”
“呵呵,我想他是故意不知道6班怎么走的。”秦洛笑着摸了摸耳朵上的银色亮耳钉,一转弯便指着班级门牌上的数字,“呐……这就是6班了,我们根本无须问的。”
林远晨凝眸望着白色班门上的数字,却忍不住有些迟疑,暗自责怪自己太冒失,秦洛说他是听秦爷爷提到过这样一位少年的,可是秦爷爷口中所说的,是否就是他呢?
“嗨,同学,麻烦请叫一下沈念安。”秦洛叫住正要出教室的男生,和颜悦色地请求道,只是这肯定语气的请求让人听来全无请求的意思。
男生瞥他一眼,探回头马上嚎了两嗓子,“沈念安!”“沈念安,有人找你!”
“噢……哥们儿你就不能小声点儿?”秦洛笑容僵在脸上干嚎一声迅速闪开,用手堵起耳朵。
“沈念安不在。”那男生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也不理会他们接下来的反应便一溜烟跑了。
秦洛也不计较,想着他许是尿急要上厕所的,要是真这样的被他拖着也是罪过。“怎么办,他不在,我们要不要明天再来?”他转身耸耸肩对林远晨道,“我看你也别太在意网上的传言,对弈便有输赢,输家不服故意找个梗给你,吃不下睡不着的,可人家沈念安根本就不知道世间还有个林远晨存在。”
——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