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胤禛刚刚坐到床边,就听到门口高福儿和允恭压低了声音在那里窃窃私语。
“允恭吗?进来吧。”
门被一下子撞了开了。年希尧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胤禛看着他都快挤成一团的眉毛,咳了咳强压住了笑意。
“允恭这么晚了,有何事?”
“爷,听说您让那疯丫头一起跟着了?!”
疯丫头?胤禛故作惊讶:“她说是你的妻室啊。允恭,我正想问你呐,何时娶的妻,竟然瞒着你四爷。可惜,你一路……咳咳,你一路都不曾醒过来。”
“四爷!允恭不敢。”年希尧涨红了脸,一下子跪了下来。
死丫头,竟敢污他清白:“允……”
“好了好了,爷在说笑呢。你起来吧。”胤禛恢复了淡定,从床边走到了年希尧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那丫头那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一口咬定和你有瓜葛,爷留着她是想查查她底细。”
年希尧没想过那个疯丫头会是某一个势力派来的眼线,想到这,不禁心中一沉:“爷,那您查到了什么吗?”
胤禛摇了摇头:“高福儿那还没消息。”
“那……如果真的是,爷准备怎么处置?”年希尧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双无辜灵活的双眸。
“不管是不是,我都已经让高福儿安排她进府了。以后,就跟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胤禛成功地看到年希尧的脸从黑色转到锅底黑色。心情不由变得轻松起来。
我,钱筱离,在祖国红旗的招展下出生,在温室效应日益严重的威胁下生长,在年珂楠肆意“欺负”下成熟。
楠楠总是说,每个成功的奥特曼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挨打的小怪兽。的确,凹凸曼总是和小怪兽同时出现,然后一起消失在宇宙的尽头。当然,楠楠扮演的角色就是那威风凌凌且天下无敌的凹凸曼,所以,我不介意做一个能跟在她身后并且拥有可爱外表的小怪兽。特别要说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是,我不喜欢穿那种红色主色调紧身连衣裤。
正如我和楠楠二十多年以来,一直秤不离砣般的存在。当然,这还是要归功于我们两个人的父母,本就是几十年的好朋友。导致了我们在一出生,就如同孪生子般的成长。虽然,我被海风刮到这边来以后,并不确定我的凹凸曼是不是也跟着来了。
在二十三年不坎坷但也不乏味的革命成长时期中,没见过大海,没去过北方,也没乘过飞机。没想到,就在第一次被楠楠载去所谓的“兜风”的过程中,我侥幸没有翘辫子于她蹩脚的车技之下,反而被风刮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生死别离,更不是什么我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站在祖国母亲的大地上,却莫名其妙地离开了近百年的时光!多啦A梦,没事你干嘛拿了个时光机从尼轰漂洋过海过来残害我?!
越想越气,一向思路以混乱著称的钱筱离重重地呼了口气,放下了手中沾了墨汁的小楷。她正受内院丫头们和妈妈们所托,在画各式各样花的工笔画图案。
走出了小亭子,望着西边的斜阳,钱筱离一口怨气无处可发。
你说这太阳还是那颗红彤彤的星球,为什么所有的一切却都变了?!老天心怀歹毒地将一切都搞成了黑色幽默。可是,她却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还不能跟人诉苦,说了不把你精神错乱才怪。真叫是有苦说不出。
左手叉腰,右手指天,钱筱离的小宇宙连同着怒火熊熊燃烧再次烧得头脑短路:
“你别以为你高我够不着,你就给我横!别以为把我刮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把你当神!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了!你……你再不把我带回去!我……我……我就装死给你看!”
好吧,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话,钱筱离是没胆量做的,特别是没有楠楠这个忠实观众在,筱离更是觉得真见了上帝,也不会有人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哼……”
一声冷笑幽幽地从某个角落传来,小宇宙瞬间燃尽的钱筱离顿感惊悚,鸡皮疙瘩爬上了身,胆小的性格又被打回了原型。
就在筱离站在假山上,心虚地低头考虑要不要装死一下,满足那个把她刮到清朝康熙三十八年的妖孽的虚荣心一下时,却看到了狐狸眼大哥和这个府里的最终BOSS级人物站在了回廊上如被下了定身术一般。
以及狐狸眼黑锅贴面般的表情以及射线般的眼神。死丫头,你不去干活,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钱筱离心虚地转开视线,生怕他提起,当初初见时,用脑袋撞晕他,还趁他昏迷,冒充他妻子的罪行。拒绝和狐狸眼大哥的眼神交流。
狐狸眼大哥,又名年允恭。便是钱筱离所谓的以及真实的救命恩人。总之,在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的记忆便是她溺水时,狐狸眼大哥跳下了泛滥的河水中把她扯回了河堤,也是他把貌似不会打扫其实本质是什么也不会的钱筱离弄进这个看上去很大其实真的很大的府内。
而府里的妈妈丫环们总会在做完分内工作后,集体搬板凳坐在后门家仆房门口,绣绣女红、做做小荷包、纳纳鞋垫之类的。不知道她们过去的话题会是什么,总之,现在她们以猜测筱离的来历以及和狐狸眼大哥之间的交情为乐,且乐此不疲。
本来,作为一个丫环,又被叫做姑娘。括号,当然这些都是客气的叫法,大多都叫你丫头括号完毕。在府里面是生物链的最底层,府里人人都有管束她们的权力。当然,除了那些个如同在红楼梦里伺候主子们的大丫头二丫头们。一进府,本就应该指定一个“妇差”教育管理的,丫头们都叫她们“姑姑”。
钱筱离想想自己本是要被灌输成套的当婢女的规矩就感觉头皮发麻:比如,对着主子说话,必须自称“奴婢”;主子呼唤,答话必须先“嗻”。磕头请安的方式、为主子开门掀帘子的方式以及端茶、打手巾、侍立的姿势等等。那是要经过半年多培训,才能真正上位上岗。
如果真的学会了那些,钱筱离便不是钱筱离了。
筱离对此深信不移。在骨子里,她不想被这个世界同化,既然如此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地被带到了这个世界,那么也是有希望那么莫名其妙地被带回去的。
但生活也是要继续的,要是在回去之前被饿死街头也是白搭。
所以她钱筱离现在的身份便是跟着狐狸眼大哥,替他端端补药到某个房间或是去茶房监督煮药为主要核心工作的丫头。
工作看上去很简单,但的确不需要怎么训练。所以,她提前了近半年就上岗了。
有着稍许姿色的狐狸眼年大哥年轻力壮且未婚配更是府里的一等侍卫兼赤脚医师。
虽然钱筱离对古代男人不敢兴趣,但也不得不承认,狐狸眼要是摊在现代,也是可以活跃在银幕上的美男级人物。而美男杀手无论在哪个时代似乎都有他独特的杀伤力。
幸好进府的时候,狐狸眼难得运用了职权,严禁他那帮兄弟把她在河堤边冒充他妻子的事情讲出去,不然,岂不是要惨死在那些期待被狐狸眼对上眼的小丫头们的口水讨伐中?!
但是,即使她们没听到那段故事,她们还是忍不住把茶余饭后的话题定格在了狐狸眼大哥身上。
于是,不管老妈子们是否具有想象力和创作力,众所一心地把筱离和他的故事编得蜿蜒曲折、惊涛骇浪、风起云涌外加荡气回肠外加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李妈妈是四爷年幼时的妇差,以她几十年看人的经验,她断定一定是年大哥对钱筱离一见钟情,于是不顾河神发怒,冲进了发怒的河里把她给救了出来。她也不想想,当时钱筱离几乎全泡在了黄泥水里,还一见钟情呢,一闻熏天还差不多。
钱筱离背地里偷偷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可根据茶房里做事的翠平则又是另一种说法,她气呼呼地一口咬定肯定是筱离很早很早以前就对年大哥暗许芳心,求爱不成,便在他面前跳河自尽。
总之,这些故事不仅娱乐了大众,同时娱乐两个当事人。钱筱离倒是对这些悠悠之口报以宽大的胸怀,她当是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外带虚怀感慨。而另一位,则是听得经常面红耳赤,气得像是自己被卡了多少油似的。
但是,在老妈子和丫头的眼里,狐狸眼对钱筱离的怒视变成了浓情蜜意地秋波,气得面红耳赤变成了看到爱人之后的娇蛮羞涩。
你看,这不,又来了:
“诶,你看你看,年侍卫又脸红地偷看离丫头了诶!我说他肯定对她有意思!不然怎么会把离丫头带在身边啊!”
“就是就是,你看哪个侍卫有年侍卫那么有本事,还带着个贴身丫头的。爷身边的红人就是不一样。”
“你们说,什么时候能喝到年侍卫的喜酒呐?”
“你们说,离丫头要是生娃了,是像年侍卫多点呢?还是离丫头多点?”
“我看啊,生男娃的话,最好是像年侍卫的身板,离丫头的长相。”
“不行不行,那样太女相了,男娃还是要阳刚点。”
钱筱离忍不住摸了下肚子,点点头,就是,要是自己的儿子长得像自己,她肯定会忍不住把他培养成小受的。
看看矗立在那里,已经彻底石化了的狐狸眼。
他那个样子,也不像个攻啊。
钱筱离,失望地叹了口气。
年希尧看着那疯丫头,看她一副听戏听得十分愉悦的表情,还随着周围人议论的内容不断变化着表情,有种气得快升天的感觉。
死丫头,为什么还捂了个肚子?!年希尧忍不住跟年筱离使起了眼色。
该收秋波的人没有收到,急坏了一群好事者。
“离丫头,快看快看,年侍卫在叫你呢。”
“啊?”钱筱离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你够了哦,不要再抛媚眼了啦!筱离狠狠地瞪过去。
狐狸眼感觉——眼前一黑。
本来还站在走廊死角里看戏看得很愉快的胤禛看见他一等侍卫快被再次气晕了,于是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板着脸说:“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都快去做事?”
看到冷面四爷出来了,大家一下子全散开了。
“还不去茶房拿药?!送来大书房。”狐狸眼的脸还是红红的,他眉毛一挑,又来了媚眼,打断了钱筱离的胡思乱想。
钱筱离望着他们疾步离开的身影,偷偷叹了口气,总是这样瞪个眼就像抛媚眼一样,还忍不住一天抛个好几次,人家不娱乐你娱乐谁?
啧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