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没歇息两日,宫里就差人下了旨,内务府行文钦天监选取指婚吉日为腊月初八,并开列了帮办婚礼的官员与命妇名单;腊月十六为初定日。这两个日子都是内务府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好日子,只是中间相差的太紧,显得有些仓促。好在是皇子的婚礼,一切事务都有内务府的照应,我们只有照着要求去做就行了。
只是原本打算这几天去宫里探望德妃娘娘的事,也只好泡汤了。就要正式订亲,十三爷也不好一天三趟的奔我们家来了,况且我们就说不用过于准备,但张灯结彩,添喜挂红的总也要忙碌些的,因而紧赶慢忙布置停当也就到了腊月初八。
记得去年的腊八就是一场大雪罩满京城,我还和十三爷、张若霭几个一起去西山赏雪呢,巧之又巧的是今年的腊八又是一场皑皑白雪遮蔽了崇山峻岭,城池楼阁。我披着新近刚做的红色翻毛白边儿大斗篷,站在院子中央,深深深的呼吸吐纳,无以极致的清爽沁透了我的心脾。如此干净纯洁的世界,是否亦是在接纳我和十三爷的婚盟?微笑在我的唇边绽放,我喜欢这雪,喜欢这洁白的纯净。
阿玛早早的就着了蟒袍补褂到乾清门侯着去了,只是这半尺深的雪,难为了他老人家。因为赞礼大臣宣读圣旨的时候,阿玛不但要跪在地上承旨,并且还得行三跪九叩大礼,如此冰冷刺骨的积雪,对于我的身心来说是一种愉悦,但对阿玛来说不异于残酷的折磨,额娘和我虽是心疼,但择好的日期终不可更改。于是额娘翻出了早先阿玛随皇上去塞外狩猎时穿的皮护腿,能暖和一些是一些,总要叫阿玛少受些罪才是正礼儿。
没出晌午阿玛就返了回来,马车上有手炉,看阿玛满颜的喜色,一双手也是温热的,我心中的愧疚才悄然退去。
忙完了初八未敢松懈,第二天十三爷要回拜我额娘和阿玛,我们还是要认真应对。这古时的礼节真是繁复,一套一套的讲究,尤其是这皇家,哪一个环节都不允许漏掉,唉~~还真是麻烦。
十三爷在内大臣、散佚大臣、侍卫、护军等的陪同下,也是身着蟒袍来拜见我的父母。
下雪的时候不冷,可雪后的天气却是刺骨的严寒,好在这回是在我们王府,阿玛只在十三爷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出大门迎接了一下,因而并未受多大的罪。
进了厅堂,十三爷对同样身着蟒服的阿玛叩拜三次,每一次阿玛也得回拜;然后轮到拜额娘,同样的礼节,又是重复一次。我躲在屏风后面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不小心弄出声响被他们发现,要不是对这古时的礼节存一份好奇,我才懒的在这儿受洋罪偷偷观望呢。
礼成之后,喝了些茶水,十三爷率着一众人马前呼后拥的走了出去,阿玛一路相送出了府门,这一茬礼节才算完毕。
据额娘讲,这些个儿礼儿还不算什么,等到初定的时候还要繁复,而且皇上会赐给我们很多的聘礼银两。我们府里还得布席宴请亲朋以及朝中的官员,不过宴席都是内务府出资出人布置的,我们只要提供足够的地方就可以了。我现在才彻底理解了为什么王府,以及朝中的官员各个要那么大的宅院了,这要真遇到点儿事儿,没有足够大的空间,还真是无法容纳那么多的人。
初定日临近,额娘每日都会为我准备各种的滋补汤羹,并让兰芝每日必为我敷面,额娘希望我展现在大家面前的颜面更为容光焕发,光彩夺目。要不是兰芝执行命令似的天天睡前逼着往我脸上涂抹那额娘独特配方的面膜,我才懒的打理呢。就我这天生水嫩的肌肤,根本就没必要如此保养,我还没到七老八十,肌肤白里透红,一掐准一股水儿……嘿嘿~~~血水……
几天下来,我这脸蛋粉嫩的若婴儿肌肤似的,细腻的如丝绸般光滑。看来额娘的这独家配方还真不是吹的,早知道这么好,老早我就听额娘的使用了,唉~~都怪我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天生丽质,熟不知很多事情还是需要锦上添花滴~~我向额娘讨了配方,里面有珍珠粉、杏仁粉、桃花蕊、百花露……这东西我可得好好留着,以后可以受用一辈子呢。
腊月十六,天气少有的晴好,一直担心的刮了三天的西北风也突然间就停止了咆哮,看来这钦天监也不是白吃饱,择的日子确实不错。
我们府里上下天不亮就都起来忙活上了,内务府在头天就将五十桌酒宴的食材全部安置妥当,因此加上内务府的人,所有人都像打仗似的,紧锣密鼓该煮的煮,该蒸的蒸,忙的不亦乐乎。
刚及巳时,专司报信儿的飞奔着就前来通报,内务府大臣率领执事载着银两聘礼就快到大门了。阿玛身着朝服,身后跟着以胤禄为首的一众我叫不上名字的堂兄堂弟,出了大门恭迎;额娘则带着我们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女眷跟在后面。所有人都着着整齐的衣装,女人们的头更是梳的油光锃亮,就是苍蝇站上面都得劈了腿。
没过多时,内务府的大臣携着浩浩荡荡的辎重车马就到了。一箱一箱的聘礼被抬了下来,我以为都是给我们家的呢,后来听额娘讲,这聘礼分两种,一种称仪币,是赐予我本人的,将在奉迎时抬回皇子府邸;另一种是赐币,是赐给我父母家人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彩礼。
仪币被抬进了大门,陈设在正堂之上,唱礼的执事一边念着礼单,一边有下人抬着系着大红绸缎的木箱往里送。大至是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这么多的东西,我都犯愁将来怎么用的完,这要是我会法术,出溜~~来个空间大挪移,把它们都运回现代,那我们家可就发了,我妈还不得乐疯了?瞧她闺女多值钱啊,谁家闺女卖价能有这么高?唉~~怎么看见金银财宝就想起我妈呢?我妈==金钱,这是不是我脑子里一直存在的偏念?我这儿正神思漂游呢,就听得唱礼的执事又开始念给我阿玛和额娘的赐币礼单了。
“赐庄亲王博果铎王爷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
赐庄亲王博果铎王爷福晋衔珍珠的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
所有的赐币都陈设于阶上,赐马则陈设于阶前中道。受礼后,阿玛率领众男性亲朋在中阶下以东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额娘则带着我们所有女眷在中阶下以西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皇恩浩荡,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礼毕,众人才又有序的依次回到府里。
接下来鸿胪寺派官员专司引礼,所有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都要来送礼赴宴。
将近正午时分,阿玛率领有顶戴的男性亲属在外堂开始升堂就坐,额娘亲族中有职官员与本旗的官员坐东面西,其余来宾坐西面东。一切安妥,宴请仪式开始,先是奉茶,奉果,内务府带来的伶工乐队也奏起了悦耳的音律,人们一边品着各色的点心饽饽,一边兴致勃勃的开始闲聊起来,气氛渐起活跃。而后内务府提前备好的五十瓶黄酒被依次奉上,奉馔酌酒美食佳肴,大家吃着喝着谈笑着,气氛达到了热烈的顶至。
我们女眷们在内堂也是边吃边开始八卦,什么张家的媳妇生了个娃,落地就会叫妈妈,什么李家的闺女手儿巧,绣的鸳鸯会眨眼,一听就没几个是真的,传说传说,就是你传他说,左耳进右耳出,坚决不能信。
扯着扯着就扯到了我头上,那些个官太太,一个劲儿的夸我肌肤水嫩,唇红齿白,两耳垂纶,面似粉玉……几乎所有能用上的美词儿妙语全说了个溜儿够,饶是我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也被忽悠的大大沾沾自喜了一把。人言可畏用在这里虽有些牵强,但我觉的真的不为过,这会儿说的都是好话,要是换成讥讽挖苦,谩骂辱没,就是再有定力的人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一席宴连聊带侃从午时吃到了申时,人们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然而该结束的终归要完结。阿玛率一众男性官员、亲朋出了厅堂,在阶下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以谢皇恩。额娘领着我们也在内堂行礼跪拜。
客人陆续寒暄着离去,一场声势浩大的订婚宴终于圆满结束。
一个皇子如果一生娶十个八个的福晋,康熙爷又是个高产专业户,不说花多少银子,单这场面,就得举办个成千上万回吧?我和额娘晚间闲扯的时候,不觉替康熙爷感叹着。
“傻孩子,这种场面只有在皇子娶嫡福晋的时候才是如此盛大,你虽然不能是名义上的嫡福晋,但皇上却给足了咱们面子,完全按照聘娶嫡福晋的章程行事,这样也就不至于太委屈你了。”额娘拂起我垂至眉眼的发丝,慈爱宠溺的看着我。
“只要十三阿哥对我一直这么好,其实名分上的事儿我并不是特别在意。”想开了就是如此,我还是比较务实的。
“娘也盼着如此,有个真心疼你的人就是你一辈子的福气,十三阿哥是个好孩子,心地也宽厚,把你交给他娘也放心,只是娘还是舍不得让你这么早就嫁人……”额娘说着,眼圈儿就开始泛红。
“额~~娘~~~”我撒娇的拥住额娘,下巴慵懒的抵着她的肩头,“我又不是嫁到外星去回不来了,以后我见天儿的回来蹭饭吃,天天的还跟您腻在一块儿,什么时候把您腻烦了什么时候算。”
“没个正经,你见过哪个嫁了人的闺女天天儿回娘家的?嫁了人你就该学着成事儿了,操持好你们的小家才是正理儿。”额娘半真半假的嗔怪我。
我嘻嘻笑着和额娘笑闹起来,没正经就没正经吧,赶明儿嫁了人想没正经都很少有机会了。
额娘,我这一世的亲娘,我很爱你,发自内心的感激你对我的好,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我上世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