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我都不知道自己一天干了多少活,累到我都不知道什么叫累,然后就是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床上,早知道作下人这么辛苦,说什么、说什么……也都晚了。命苦不能赖社会,谁叫咱前世修行不济呢。
“默芃,默芃~~~真睡着啦?”画屏使劲摇晃着我的胳膊。
“干吗?画屏姐~~~让我睡吧~~~累死了。”我有气无力的说,连眼皮都没抬。
“默芃,默芃,等等再睡,你看谁来了。”
“谁呀?”我强力地用手指头扒开两只眼睛,“紫珊姐,碧桃姐,你们怎么来啦?”
“都是我给叫来的,来听你讲故事。”
“天~~不会吧,画屏姐,今天咱们干了多少活儿哦,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累吗?”
“是有一点点,不过只要你给我们讲个昨天那个故事,我保证她们两个也不会觉得累了,是不是紫珊,碧桃。”
“是~~”紫珊和碧桃异口同声地答道。
“画屏姐说你昨儿给她讲了个小红帽和、和狼外婆的故事,对吧,画屏姐?”紫珊问询地看了一眼画屏。
“嗯,默芃讲的可好了,我保证你们从没听过那样的故事,默芃~~你就辛苦辛苦给她们讲讲嘛,你知道她们偷跑出来一次多不容易。”
心不苦命苦。“好好,我讲,就冲紫珊姐、碧桃姐曾经那么不辞辛劳地照顾我,我就是累吐血了也得说呀。”
“呸呸呸,臭丫头,你就不会说点儿吉利话。”画屏微恼地数落我。
“嘿嘿~~”我腮帮子一缩,嘴一噘,冲着画屏做了个鬼脸。
接着,我不得不又惟妙惟肖地给她们三人讲了一遍小红帽的故事。我本想来个速战速决讲个大概就行了,可是画屏不依,没办法拗不过她,只好认认真真地又来了一边。
故事讲完了,紫珊和碧桃又不依了,“默芃,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么有意思的故事,和我们住了那么久也没给我们讲过一次,而画屏姐就听过两次了,以后只要我们有机会可以偷跑过来,你就必须还得给我们讲。”
唉~~怎么这人都这样儿啊,一个画屏就够了,又蹦出个紫珊和碧桃,干脆你们把我的活儿都包了,我改说书的得了。
画屏还沉浸在小红帽的世界里,而我早已呼呼的找周公约会去了,我是真的累啦。
今天是八月十五,天还未亮,我又不得不早早地起床了,好在我手脚还够利落,麻利儿的将画屏告诉我的各处又清扫了一遍,这时,天际方才露出些许的鱼肚白。我出神地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云彩,空旷的宇宙浩渺无边,天地之大显得人类不足为之其中的一粒微尘,而我在这繁华都市的一隅,亦不过尘粒一枚,没有家,没有亲人,前途迷蒙。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心抽搐的开始疼痛。
“默芃,怎么了?不舒服吗?”画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哦,没有,”我急忙的擦干了眼泪,“手扎了根刺儿。”
“我来帮你拨。”说着画屏就要来牵我的手。
“不用不用画屏姐,我已经拔出来了。”
“小心点儿,不行的话,沾水的活儿就别干了,我来。”
“谢谢画屏姐,没事儿,已经好了。”还好,虽然在这里没什么亲人,但我所遇见的人,几乎对我都很关照,我也该庆幸了,不是麽?!
一直忙到天擦黑,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张府上下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一直从门外点到了后院深处,到处都洋溢着节日喜庆的氛围。
画屏拉着我奔回我们的小屋,“来,默芃,快洗洗脸,换上这身衣服。”画屏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桃红色斜襟长褂和墨绿色长裙。“这是老夫人今儿个特意赏你的,你在前院儿忙呢,我就替你接了。”
“真的啊?!太好了,我也有新衣服穿了。”
“傻丫头,哪有那么现成的新衣服,这是老夫人托了夫人回娘家给你讨来的,咱们这里哪有你这么瘦小的人儿哦。”
“老夫人真好,就连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她也惦记着。”我不禁感慨道。
“是哦,一会儿见了老夫人,千万别忘了道谢。”
“嗯,我会的。”
我和画屏洗脸梳头换衣服,一通捯饬。画屏特意给我找了块和衣服颜色近似的帕子,替代我头上那块绿手绢。收拾停当,画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我看,“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你往这儿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姐呢。”
“真的吗?那好,画屏,去替本小姐把活儿干了,本小姐今个累了不出门了。”说着我就要往床上倒。
“臭丫头,真赖皮,快点儿吧,一会儿该晚了。”
我和画屏嬉笑着跑出来,急急地奔向前院的厅堂。
所有的下人都换上了干净整齐的同色服饰,唯独我这一身显得格外的另类。
“画屏姐,怎么你们的衣服都一样啊?”我有些局促的问画屏。
“我们的衣服都是提前定制的,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来,所以没有你的。不过你这身比我们的还好看啊。”
“可是我就是觉着别扭,你没看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我。”
“谁让你长的跟仙女似的,这么好看的小人儿,谁不爱看。”
“画屏姐~~~~”这会儿如果有个地缝儿,八成我早进去了。
“默芃,来来来,让刘妈看看,”刘妈老远的过来就牵住了我的手,“多俊的闺女,让人咋看咋顺眼。”刘妈眉开眼笑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把我打量了溜够儿。得,没招了,我看我还是自己挖地缝儿吧。
“刘妈~~跟您商量个事儿哦,”我软语绵绵,我得自己想办法了,要不一会儿宴席没开始,我就得让他们这些人用眼睛把我活埋喽。
“乖闺女,说吧,啥事儿?”
“刘妈~~~刚才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我的脚崴了,我以为没事呢,可这会儿突然就疼起来了,您看我、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在这里侯着了,明天、明天好了我多干点,行吗?”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千万别使劲,我让虎子背你回去,顺便让他带点儿药酒过去帮你揉揉。”
“不、不用,刘妈,我自己行,没那么厉害,快别让虎子哥来啦,本来这边就人手紧,我走开就已经觉得够对不住大伙了,再缺个人,会让别人说、说嫌话的。”
“你这小丫头,人小鬼精的想的到挺周详。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千万不能让伤脚使劲儿。”
“嗯~~谢谢刘妈,让您多费心了。”我甜甜的迷人的笑。
和画屏打了招呼,我假装一瘸一拐的往后院走去。不是我偷懒,其实我是特想看看这个年代是如何过节的,可是面对那些同仁的眼光,让人真的难以忍受。就好像动物院里****的猴子,任人赏玩。
我无聊的躺在床上,听不见前面嘈杂的声音,估计客人还没来吧。迷迷糊糊的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子夜十分,前院嘈杂的人声鼓声响作一团。这几天实在有点儿太累了,所以才没被他们的喧闹声吵醒。翻转身想继续入睡,可是此时却异样的清醒起来。“起~~看月亮去。”我自言自语。
明月高悬,桂树清晰的轮廓犹在眼前。我倚在院中那棵高大的古槐上,银色的月辉透过斑驳的树叶漏下点点光晕,秋虫的衰鸣和着前院隐约传来的渐渐息弱的喧哗,此起彼伏;火红的灯笼在房檐下随着渐起的夜风轻轻摆动,一波一波的温暖于是缓缓地悄然释放在这清幽的夜色里。
姥,你知道吗?我来到了你的故乡。仰望浩渺的苍穹,我的心在与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的姥姥交会。在这中秋佳节亲人团聚的时刻,我和我的姥姥却不得不天各一方,人仙两处。我想我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轻声哼唱着邓丽君的《但愿人长久》,一遍一遍,沉浸在对姥姥的无限思念之中。竟未察觉眼泪不知何时已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你的声音真好听,苏东坡的《水调歌头》真不愧为写中秋佳节的一阕好词。”
“大少爷,”我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是你自己太聚精会神,怎么反倒怪我呢。哎~你的曲调是从哪里学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张大少好奇地问我,晶亮的眼睛在撩人的月色里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这个、这个、”我总不能说跟邓丽君学的吧,“这个、是我师傅的大姨妈的四叔公的八姨婆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怎么那么绕啊,算了,不管你跟谁学的,一定要教会我,那个曲调太美了~~”
“我哪有时间教你,你每天走那么早,晚上回来了还要做功课,等你忙完啦,都什么时候了。再说我白天干一天活儿,晚上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会儿,再等着大半夜的教你唱歌,你不是想要人命吗?!”
“你这丫头,主子说一句你说十句,真侥幸。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呵~~跟我端上架子了,不是你跟我比功夫夸我的时候了?臭小子跟我拽,就不教你,哪条家规里也没说奴才必须教主子唱歌这一条,你以为我怕你呀。心里狠的牙痒痒,可吐出的话儿还得温柔似水,没事儿,软刀子杀人更狠。
“大少爷,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侥幸哦,奴婢刚才跟您说话的语气是特意跟您开玩笑的,大少爷您让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是在所不辞,更何况只不过叫奴婢唱唱歌呢。”
“真的,你肯教我了?”大少爷满脸的惊喜。
“也不是不肯教,只是大半夜的没法教大少爷,如若惊着了老夫人,奴婢着实不敢担当。”让你拿架子,就不教你。
“那我从宫里一回来你就教我,那会儿吵不着我祖母。”
“奴婢是老夫人的随侍丫头,老夫人不歇息,奴婢是腾不出功夫伺候大少爷您的。”o(∩_∩)o…哈哈,气死你。
“你这丫头,兜来绕去跟我画圈子,小心眼儿还挺多。”
呵呵,看出来啦,算你识相,我窃笑。
“明儿我就回了老祖母把你讨了来,你以后就是我的贴身丫头,我看你再找辙搪塞我?!”
“别、别、千万别大少爷,奴婢刚刚跟了老夫人没几天,奴婢还没报答老夫人的救命之恩,尽心服侍老夫人呢……”
“你不觉得说这话有点晚了麽,你要是刚才痛痛快快答应教我,何至于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哗哗流淌下来,做奴才的难道就都得如此命贱被人欺负吗?
“哎~~哎~~你怎么又哭了,刚才就见你哭了一回了,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废话!你仗势欺人,我做奴才的被你欺负还不允许发泄发泄!我扭头不看他。
“哎~~你别哭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回来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不成。”
我没理他,依旧抹着眼泪。
“求你别哭了行不?做我的贴身丫头就那么不甘心吗?我又不欺负你,我白天去宫里学习,整天的都不在家,你一人多清静,可以少干多少活儿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和着是为我好呢?不是你刚才逼我半夜也得教你唱歌的时候了?
“别哭了,天凉,小心潸着脸。”说着,他抬手轻轻拭去我脸上残留的泪水。
“干嘛~~~”我闪到一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呵呵o(∩_∩)o…,”他干笑两声,“你的肌肤怎么那么细嫩,就象,婴儿的皮肤。”
可恶的家伙,我抬头白了他一眼。
哄闹的人声渐次涌来,估计是前面的人散了,“我回房了,大少爷。”终究人家是主子咱是奴才,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我不是还得在这儿混饭吃吗?!
打过招呼,我匆匆地跑回小屋,要是让画屏知道我装病,少不得又是一通教育,我还是乖点别惹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