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这一早就电闪雷鸣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吓的小朋友不敢出门,老奶奶直在咒这鬼天气。乌云黑黑的压下来,重的让人喘不过气。西郊乌衣巷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蜿蜒的石板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此乌衣巷不是南京重建王谢古居的巷子,据说当年X市有位好古文的富商,改革开放赚了些钱,就在本来是荒地的西郊建了一条仿明清古街取名乌衣巷。
“咔嚓!”一声闷雷在天上炸开,雷声过后乌衣巷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摇晃着朝巷子里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要在摇晃中烟消云散,似乎有个信念才使她一直向前。经过一扇大门,厚重的门板似有千金重,仿佛能挡住所有鬼魅。推不开第一扇门,便向下一扇门踉跄走去……
乌衣巷6号,门口挂着块破匾,牌匾上的红漆已经褪色,隐约能看清上面写着“解忧事务所”几个字。大门虚掩着,四方的小院,东西厢房分列两边,正对大门是二层的正房。内穿过院子,正房大门开着,正对大门的桌子边坐着一个长着娃娃脸,甜美可爱的女人。黑色的披风套在身上,手边摆着几个厚厚的账本,手指轻盈的在算盘上飞舞。她有着一张粉嫩的小脸,乌黑的眼珠盯着账本眨都不眨一下。随着账本一页一页的翻过,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借着换另一个账本的空当,她抬头狠狠地瞪了里面趴在电脑前研究网购的两个死女人一眼。
“啪!”算盘往桌上一摔,电脑后面的两个女人终于将视线转到她身上。
电脑后面的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会儿,换了别人她们肯定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唯独这位瓷娃娃的喜怒哀乐不能忽视,谁让她掌握着这个家的财政大权。经过眼神会商,苏乐湖败下阵来只好出头挨炮轰。
“猫儿,怎么了,有事好商量……”苏乐湖展现出一个自认很讨喜的笑容说道。
“商量?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们两个这样拿钱不当钱花的笨蛋!现在连水电、房租都付不起,下个月就等着睡马路吧!”苏乐湖不笑还好,这一笑邹猫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父母双亡不说,而且交友不慎。两个女人一个花的比赚的多,一个丢的比花的多。害她拼命维持这个家的开支平衡。
“邹猫儿!不就是一件Lanvin的外套吗?我能花也能赚!”叶艾妮双手叉腰一脸的不服气。
“你?”邹猫儿抄起算盘开始算,“这个月一共接了3个工作,每个人的薪水3000元,Lanvin一件5600元,是谁跑到我房间哀求说没有这件大衣就活不下去,今后会为我做牛做马?让我借你2600元。”
“额……”叶艾妮怎么把跟猫儿借钱的事给忘了,等下“不对,我是跟你私人借钱,你怎么从事务所的账上拿给我?”
“这个月我的钱都套在股票上,看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样,不从公司出钱,从哪出?”
“切,整天号称投资天才,还不是照样被股市套住?不如我帮你花了干净。”叶艾妮最不理解的就是邹猫儿为什么愿意把钱扔进看不见摸不着的股市,在她看来,钱就是用来花的,花完今天的钱花明天的,自己的花完了贷款花。银行就是把不爱花钱的人钱拿来,给爱花钱的人花,比如她。
“我怎么了,再被套住我也有解套变现的一天,是用钱生钱的正经事,不像你,活了二十几年银行存款就没超过两位数。悲剧啊!满屋子堆到屋顶的名牌箱包、皮鞋、衣服,哪天你小心睡着睡着被你这些宝贝名牌给压死!”邹猫儿也不示弱。
“我就算被压死也是幸福,就你那些股票认购的破纸,那天一把火我看你还剩什么!”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苏乐湖眼看着两人的战事就要升级,这个时候开溜才是明智的举动。她猫着腰刚一转身,谁知道被眼尖的邹猫儿逮住。
“你上哪去?”邹猫儿双手叉腰挡在她前面。
“你们慢慢吵,我去看看昨晚的苹果还有没有,弄几个让你们解渴。”吵架嘛,在这个家哪天不吵架?整条巷子都知道她们爱吵架,开始时不时有邻居找上门来理论。说什么吵架声太大吵到孩子不睡觉,母鸡不下蛋,小狗不吃骨头之类的,五花八门。日子久了,来理论的邻居越来越少,到现在那天她们不吵架了,邻居们就开始趴门缝往里看,关心一下她们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吵了?
“还没说你呢,又想开溜?”每次她和叶艾妮吵架到最后都找不到苏乐湖,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跑掉。
“猫儿,这个月我可是一分钱也没花哦。”她可不像艾妮是物质女,专门喜欢名牌和奢侈品,也不像猫儿整天不是盯着电脑,关注期货、股票、基金的走势,有钱就往里面扔。
“艾妮怎么说都把钱花在了看的见的地方,你呢?去个银行居然把公款全钱丢了?”那可是她们事务所全部的家当,“好在我留了个心眼把生活费给留下了,要不连饭都吃不上。”
苏乐湖命里与金钱相克,凡是身上有钱出去有多少丢多少,绝无例外,所以她的财产只能看存折上的打印信息,一旦取出来就会在转眼间进了别人的口袋。那天本来她要去银行,突然以前的客户上门,一时间走不开,只好让苏乐湖去。最近的银行就在乌衣巷的对面,应该没问题,结果还是丢,这一丢就把这个月的水电房租全丢了。丢了也就算了,本来以为后半个月能接几个委托好歹把房租凑齐,偏偏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不知生活的艰难,整天泡在网上,说什么随缘,让她别担心。好,她不担心,结果呢,月底房东收房租的日子就要到了,还是没有委托上门。
“这不能怪我,而且我这个月不也没拿薪水么?”苏乐湖知道自己就是丢钱的命,明明已经很仔细了,从小到大只要她口袋里有钱,准丢,每次从外面回家她的口袋比脸还干净,一分钱也不会剩下。
“好了,现在吵也没有用,今天几号了,咱们房东大人就快驾到了。”叶艾妮一句话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没钱是小,交不上房租才是大事。
房东大人的可怕之处不是用言语能形容的,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房东大人都要照例来收房租,没到这个时候整条乌衣巷无不人心惶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什么时候这位房东大人拿着钱走出大门,这个月才算过了关。紧接着又会为下一个月底的来临而拼命工作。经常有人因为交不起房租连抵押金都不要在交租这天落跑。
苏乐湖拿起手机看看上面的日期,“还好,今天30日,咱们还有一天的时间。”
还差一天到月底,她们应该能筹到房租过了这一关,否则被赶出乌衣巷是小,丢了性命是大。咦?猫儿的拳头怎么攥起来了?而且还咔咔的响?
“乐湖,四月没有31日。”叶艾妮实在看不下去踢了她一脚说道。要不是这样,邹猫儿作为这个家的财政部长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真的一点钱也没有了?”苏乐湖试探着问邹猫儿。
邹猫儿咬着牙把账本扔给她,“你自己看!”
苏乐湖从头翻到尾,账面上确实没钱,这下死定了。
“快跑,”苏乐湖愣了一会,抬起头突然说。然后扔掉账本一把抓过自己的包,把自己的手机、钥匙、笔记本电脑往包里塞。
“跑?”邹猫儿、叶艾妮异口同声、满脸诧异的看着她。
“根据我的统计,房东大人每次出现在巷口是9点40分,驾到咱家的时间是9点56分23秒到56秒之间,”她再看看表,“现在是9点32分,我们只要动作快一点,在9点40分之前跑出巷口就还来得及!”
听她这么说,邹猫儿和叶艾妮开始胡乱收拾自己的东西,转身就往房门口跑去。
“轰隆!”一道闪电过后,雷声随之响起。
三个人刚到房门口,大门伴着雷声轰然被推开。本口赫然站着一个披散长发,一身白衣的女人。她干瘦的身材遥遥欲坠,长发蓬乱的垂在胸前,脸色惨白的没有星点血色,由于太瘦颈部的脖筋暴起。外罩一件白色长衫的边缘已经被磨的破乱不堪,长衫下她没有穿鞋,双脚和裸露的小腿布满道道血痕,她似从地狱踏过荆棘一路蹒跚走来。
她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正房门口的三个女人,似要治她们于死地,颤巍巍的抬起右手,伸出一只皮包骨头的手指指着她们三个。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听不到半点声音。最后她用所有力气才从干瘪的嘴唇里沙哑的挤出两个字“房租……”,说完一头栽倒在了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