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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百零一、痛思反省

据传,当年的勋王乾逸旭是先皇十分宠爱的小儿子,擅诗赋,喜风月,是如月惊云一般名满京华的风雅公子、无数闺秀佳人的梦中情郎。先皇精挑细选,为他择了太傅周元景之女周若华为妃,育有六子,嫡长为周氏所出,余者皆庶出。数年前,原本充满闲情逸致的散人乾逸旭却突然转性,投笔从戎去了军中,在边防征战戍守多年,鲜少回京。他,也是大郑皇朝允文允武的一个传奇。

来兮从来没有见过勋王,即使在她与承瑞成婚的时候,勋王也没有回京。承瑞说,除了新年,勋王是不回来的。承瑞还说,勋王喜欢孩子,对他们这些子侄一向颇多疼爱,因此勋王对于皇子们来说,其亲切慈爱远胜于父皇。承瑞初入军中时便是跟着勋王砺炼,这一身戎马骑射的功夫修为离不开勋王当日的苦心栽培。虽是如此,但勋王对众子侄皆是一碗水端平,从不偏疼了哪个,面对近年来日渐峥嵘的“*”与“定王党”之争,他不仅人躲得远远的,心也躲得远远的,满身心的干净,不沾染任何一边的纤尘。

来兮被打受伤的事,很快传开,一时间定安王府更加热闹,前来探视慰问、荐医送药的官眷、命妇几乎不曾把门挤破。平日里与承瑞亲厚的官员自然要趁机表示关心,就算是与承瑞疏远甚至敌对的官员也懂得做做样子的必要性,来得甚勤。林依依也颇为上心,一天几次地到正房探视来兮的伤情,知道来兮与承瑞不喜欢她的存在,她总是懂事得不多话,简单问几句伤口的愈合情况后,便知趣地告退离开。一举一动,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倒显得自己楚楚可怜,令来兮心里的那根刺扎得更深更痛。

来兮挨打的消息传到了月府,母亲与大嫂急急赶来,来兮见到母亲,心头的委屈再次暴发,哭倒在她的怀中。母亲搂着来兮,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那美丽的面庞上笼罩了浓郁的哀愁:“来兮,你就改一改这性子吧!不要再让我和你爹为你提心吊胆了,好不好……”

“说起来也怪我们。我与你爹对你太过娇纵,一切都由着你的性子来,任凭你信马游疆地野了这些年,才把你惯成了这般倔强的野丫头。半点也不知隐忍,半点也不知屈伸,一味逞强,连在皇后面前你也不肯服软,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亏?明知道皇后不喜欢你,就该谨言慎行、处处小心才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你竟一点都不明白?似你这等不知进退的倔强性子,又已嫁入了天家皇族,未来的路你可怎么走下去?为娘怎么能放心得下……”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滴下泪来。

听着母亲絮絮叼叼的责备,望着母亲华美的鬃角上染上的几缕白霜,轻抚着母亲额前眼角新添上的数丝细纹,来兮心如刀绞,满腹自责,一时咬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王妈站在旁边,垂了头劝着:“夫人不要太过悲观,小姐她只是小孩子心性,难免心高气傲、不愿就小服低,只要她想明白这一层道理,自然能在皇族立住根基的。”

“她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敢不要,靠什么立住根基!?”提起这个,母亲更是气结,线条柔美的一双杏核眼扫向来兮,那目光中,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气恼。“纵是傻子,也该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若不是你腹中的胎儿没了,皇后何至于在中秋宫宴上公然对你表示不满、绕过你将桂花灯赐予林侧妃?你还不知吸取教训,反而命人砍伐府内的桂树、分明挑战皇后的权威,怎能不惹恼了皇后?你这个孩子,素日里张狂嚣张惯了,在本应处处谨小慎微的宫庭之内竟不知收敛,真不知日后还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听着母亲的训斥,来兮自知惭愧,将眼泪擦拭干净,低了头聆听着,不发一语。的确,就因为她的所谓骄傲,所谓尊严,她已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却依然一直高昂着头不愿承认。幸亏承瑞对她情比金坚,一次又一次纵容和原谅她的任性胡闹,若是换作其他男人,绝对不会容忍她的这些种种妄为。

母亲一番痛斥之后,眼泪又不住地淌下,在白皙明艳的脸上流动着,如断线的明珠,气恼的神情转为悲伤,声音也低缓哀婉了起来:“我这个做娘的,真是欠下你们这些儿女的了。你二哥这畜生,先是折腾着着要娶那妓女、闹到这种地步,又跑去投靠那独孤父子与你爹作对,现在又落入敌手、生死不明;你又这般不知轻重地去冲撞皇后娘娘……一个个都叫我不省心。我与你爹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要终日里为你们劳心费神、牵肠挂肚,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看着一贯优雅高贵的母亲哭得如此凄惨,几乎泣不成声,乌亮的鬃间已添了数根白丝,来兮心中不由涌上万般惭愧,万般自责,万般懊悔。做为女儿,她从来都没有让父母省心过,自幼如男孩子般淘气,不肯好好学习闺秀们的必习技能,再大些又肆意妄为、隔三差五离家远游……父母一直在纵容,未加苛责,她也因而从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行为是否会给父母带来伤害。在二哥被擒、父母亲心心牵念着的这个时候,她偏又因冲撞皇后而挨了打,叫爹娘的怎能不心痛欲裂?

反思过往,来兮明白自己的性子太过强硬、太喜欢逞强,明知面对的是不该硬碰的强权,依然不愿服软地死倔到底,又怎能不吃亏呢?需知道,能屈能伸,是在皇族这种是非之地生存的第一要义,没有人可以不遵守的。来兮心疼地将哭成泪人的母亲一把抱住,哭着柔声说了句:“娘,我一定改……”

母亲的责备,带给了来兮极大的内心震憾,仔细想来,她若再这样下去,绝对无法适应自己身处的生存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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