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晚上都留来访的官员在王府内用饭,承瑞都没到后院来与来兮一起用膳。
烛光映得满室摇曳,来兮叫丫环把发髻松开,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仅用一根嫩绿色的丝带缚住,换了一件鹅黄色茜霞丝质地的轻衫,懒洋洋地斜倚在窗下的软榻上。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声带着笑意的低沉男声自门外传来,早有丫环高高地打起门口的竹帘,将承瑞迎了进来。
来兮丢给他一个嗔怪的眼神,唇角却绽开一个娇俏的微笑:“你在外面偷听人家!”
“本王可没有偷听!”承瑞坐到榻边,凑近了她,深深地呼吸:“——兰花薰香?”
来兮缓缓地坐起来,语气柔美得像窗外的春日晚风:“你一定是属狗的。”
一串爽朗的大笑之后,承瑞从怀中取出一方小锦盒,递给她:“看看喜欢吗?”
打开那锦盒,里面躺了一对白玉手镯。
玉之极品,和田羊脂白。白玉之极品,透白无瑕。没有一丝絮状纹理,光滑透明得像是冰凌一般,又闪耀着仿佛月光一般的白色光芒。这是今年礼部的苏侍郎偷偷扣下的阗于贡品,今天将其赠予承瑞的。
承瑞不仅是将军,还在兵部担任侍郎,在朝中是权力最大的皇子,捏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所以,自然有无数朝臣对他巴结逢迎、厚礼相赠。
唇角依然带着微笑,来兮懒洋洋地伸出嫩笋般的玉手一指:“帮我把它放到首饰盒里去好吗?”
承瑞宠溺地一笑,拿着那对白玉镯走到首饰盒边,打开来,他愣住了。
首饰盒内令人眼花缭乱的饰物当中,一对白玉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与他手中的这一对几乎一模一样。以前曾风闻月饮泉大人时常索要重贿,看来传言不虚。
承瑞像是被打了一个耳光,笑容僵在了脸上。今天早晨在宫中见到她看轻容纱时那专注的眼神,竟肤浅地以为她是个极为好哄的女子,所喜欢的无非是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他错了,连极品羊脂白玉都早已拥有的女子,怎会将寻常的物件放在眼里?差一点忘记,她是个与他同样骄傲的女子啊!她,也是什么都要最好的、独一无二的。
第二天。
承瑞下早朝回来,看到来兮正摘下一枝带着露珠的草叶儿逗弄着笼中的画眉鸟。
跟在身后的秦弩和韩枪将一个包袱呈给承瑞,便知趣地退下了。
“看这是什么?”承瑞慢慢地将包袱解开。
是轻容纱。嫩柳的颜色,鹅黄的小蔷薇零散地点缀在其上,无论是颜色还是轻薄的质地,都极适合穿在即将来临的夏季。
来兮笑了,比春风更醉人。她伸出嫩笋般的纤指轻轻抚上那水一般触感的纱上:“好美啊……”
“母后觉得今年上贡的轻容纱颜色太鲜嫩,不适合她的年纪,便分赐给了你和太子妃还有几位公主。”
来兮依然笑靥如花,眼底却滑过了一丝异样。
承瑞正陶醉在那活色生香的笑容当中,蓦然看到,她修长细柔的双手抓过那稀世的料子,只蹭蹭几下,便将手中的轻纱撕扯成一条一条!伴着动听的裂帛之音,轻容纱的残片落了满地。
“你做什么?”承瑞捏住她的手腕,一双眼中已是怒涛汹涌。
来兮脸上的笑容依旧,深潭般乌黑的眼睛却充满了幽怨地看着他。
如果她也有世间绝无仅有的丝织品,她也会很乐意施舍给别人一些的!凭什么?凭什么那个高高在上、相貌平庸的妇人可以每年都得到这美丽的轻容纱?凭什么她要接受那个妇人的施舍?
读懂了那美丽双目中流露的心思,承瑞那只抓住她皓腕的手不觉松开了。她与他同样的骄傲,骄傲得容不得一丝轻慢。她要的不是别人施舍的一块料子,而是那独一无二的专供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