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的,不仅有二哥,还有罗纳七王子,珂尔基。
来兮坐在马车内,一路都沉默不语,表情沉重。
承瑞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可是在为二哥难过?”
来兮点了点头:“能不难过吗?爹也真是狠心,自己生养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儿子,说赶出来就赶出来,让他受这般苦。”
承瑞轻抚着来兮的肩膀,低声安慰着她:“男人,不经过些磨砺与挫折,是永远都不会长大的。月惊云自幼养尊处优,受尽百般宠爱,岳父爱子情深,他不愿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入仕,岳父竟由着他的性子,也不逼他,这世上不是哪位父亲都能做到这般依从宠溺自己孩子的。只可惜,在娶亲这件事上,岳父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妓女成为自己的儿媳,终于做了这个不近人情的决定。难道,他不痛苦么?”
来兮歪着头:“同意他不考取功名、不做官,便是对他依从宠溺到极点么?”
承瑞笑了笑:“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世上的读书人,哪个读书识字、学文作赋不是为了考取功名,入仕为官?这朝中文武百官,哪个不是对孩子严加督促,希望孩子们都能认真读书,好继承祖业,继续做官?便是那些孩子不争气、书读得不好的,也都个个想方设法,或托同僚、或求父皇,为孩子们谋求一官半职。岳父大人却有这般远见,不逼迫自己的孩子入仕,这难道还不是一个父亲宠爱孩子最明显的表现么?”
“那,以后我们的孩子,你会怎么样要求他们呢?”
“这个,我早都已经想好了!”承瑞自信满满,接着反问来兮:“你觉得,身为皇族子孙,是像太子那般居庙堂之高、一出生便受尽呵护与宠爱、高高端坐于象牙塔内比较好呢?还是似我这般,自幼发奋、习文练武,早早到军中锻炼打磨比较好呢?”
答案显而易见。
“自然是后者比较好。但是,为人父母者,对孩子的疼爱之心皆甚,恐怕到时候会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受那些苦呢。说起来,真是佩服母后,竟舍得让你那么小就去军中摸爬滚打……”
承瑞冷笑一声,打断了来兮的话:“没想到聪明果断如月来兮,竟也犯下这般糊涂。为人父母者,不能在自己子女身边守护陪伴一生,小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脱离父母的庇佑,自己生活。到那时,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人,如何独自面对天下的风雨?宠他、爱他、舍不得他受苦,终是害了他……来兮,你明白了?”
的确呵,出生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家族,拥有与众不同的身份,不得不需要比常人多经历几倍的磨砺与挫折,才能从容面对那份高处不胜寒的险竣。
“承瑞。”来兮突然轻叫了他一声,眼眸清亮地望着承瑞。
“嗯?”揽住她的手微微用了些力,轻声应道。
“虽然你只比我大两岁,但是,却仿佛比我多活了两百年似的老成……”来兮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承瑞线条明朗的脸庞。如此年轻的一张脸,岁月尚未在他那细滑的麦色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却早已在他心上刻下了千沟万壑的沧桑……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承瑞歪着头思量,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审视着来兮。
“不是夸你,也不是损你,只是如实说出我心中所想。”来兮笑了笑,轻轻闭上了眼睛。靠在这具宽阔舒适的怀抱中,总是安心得令她想要睡觉。
竟然,真的在回王府的马车上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却已躺在自己卧房的床上,房间里已经掌了灯,满室的静谧,伴着泛黄的烛光,使整个房内有了一层温暖的光泽,暖暖的,使人心生安宁。
轻轻地坐起身来,立刻有一只软枕垫到了身后,熟悉的瑞龙脑香气迎面袭来,不用问也知道是承瑞。
“醒了?饿了没有?我饿了,所以没有等你,已经先吃了晚饭。”承瑞淡淡地笑着,坐到床边。
来兮对他笑了笑:“我不太饿,就不吃了。”
“那怎么行?”承瑞又皱了眉,“身体还弱着呢,怎能不吃饭?再说,饭后还得吃药呢。”
无奈地笑了笑,撒娇地向他怀中靠过去:“你知道我讨厌吃药,太苦了。”
承瑞同样对她抱以无奈的笑:“每次都是我喂你吃,苦,也是先苦了我。你吃药,我陪着你吃苦,还讨厌吃药么?”
“我更希望,我们能一起吃糖。”来兮懒洋洋地下床,拄着承瑞的肩膀站起身来。
“哪次吃完药你不吃一大碗蜜饯?”承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常笑话承瑾爱吃甜食、像小孩子,如今这小孩子又多了一个。”
“哎,提起承瑾来,这小子一连几日没到这里来了。难道是新婚燕尔,难分难舍,不愿意抛下新婚的妻子?抑或是惧内耳软,终日里在家中陪着笑脸、分身乏术,抽不出来到这里来玩?可惜了诗儿新做的好蜜饯,这般绵甜。”来兮笑盈盈地说道。
“死来兮!尽在背后讲我的坏话!”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笑声自院落中传来,随着轻快的步子走近,早有丫环将屋帘高高掀起,那个总是带着浓浓笑意的俊朗少年风一般走了进来。
“呵,果然是不能在背后讲人坏话,只刚说了这么一句,竟就把人给召来了!”来兮掩了嘴,轻声对承瑞笑道。接着笑对旁边侍立着、脸庞泛着淡淡桃红的诗儿说:“快去把你做的那些蜜饯取来吧,爱吃的人来了!”
诗儿红着脸,一溜烟地去了。
“有蜜饯吃?那可要好好尝尝!多拿些,吃不了的本王带回去慢慢吃——”承瑾高兴得搓搓手,冲诗儿叫喊着。
“承瑞,我可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嘴馋的人,一提起甜食来,那简直连命都不要了。”来兮故意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给承瑾。
承瑾大棘棘地在床上斜着一靠,倚在那软枕上,孩子气地别过头去:“不就是吃了你家几片蜜饯吗?何必这般小气呢?你刚才讲我的坏话,我都没跟你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