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楚云朗心下怒火大起,乔奈此举的意义那么明显,分明是想把乔曦月和这个名动京城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他妹妹今天方才成亲,晚上她就把另外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和新郎联系在一起,这分明是给楚芸霁难堪,让她连新婚之日都过不痛快!
乔奈远远就能够感觉到楚云朗的气势,被气昏的她丝毫不感到畏惧,朝他冷冷的勾了勾嘴角,那带着一种显而易见毫不遮掩的蔑视中,不屑的告诉他,她就是故意这样做的,他既然选择了把他的好妹妹送来,就应该有预见此时的情景的准备。他抢走的她没法夺回来,可是她却能够在他心上横着一根刺,让他永远不痛快。她要让楚芸霁永远不幸福,这就是她送给楚芸霁的唯一的,新婚贺礼!
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楚云朗面色平静,心里却在拼命的抑制怒火。半晌之后,他方才冷冷的哼了一声,端过手边的一杯温凉的茶水,慢慢饮尽。
“阿朗,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怎么还是这幅脾气。”楚云轩略带责备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摆弄茶水,虽然没有看见楚云朗张口欲言,却径自悠然开口,“禁言。待什么时候平静了,再开口。”
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可是那般强势的楚云朗,竟然就真得如他所言,乖乖闭上嘴,安静的坐在他的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长气,“乔奈这回有些过分了。”
楚云轩轻声‘嗯’了一声,楚芸霁一直是他宠爱的小妹妹,如今乔奈这样的举动,的确让他有些不能接受。他看了看轻纱投影出来的妙曼身姿,一举手一投足中都能够渲染出凄厉绝然,这不禁又让他有些怜悯,她之所以这样做,怕是和楚云朗冒昧的联姻密不可分,这样说来,楚云朗岂不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楚云轩这个人,向来很少花精力在他认为的麻烦事上,如今这事看似是小,实则如同缠着的线团一样难解,他索性懒得理会,又埋头去摆弄桌上的茶杯,什么都不去想了。
楚云朗和楚云轩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自己的哥哥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一见楚云轩又品茶不闻不问了,知道他也有些不悦,便是放开了胆子,一声冷哼,“她会作词?我倒看看,她能附庸风雅到何种程度!”
说完,站起身来,一手推开雅间的门,声响大得顿时惊动了在场众人,几乎所有人全部看向他这里。不少人眼带苛责,似是在责怪他莽夫一个,扫了大家的雅兴。楚云朗却满无惧色,反而有一种蔑视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全场,才哈哈大笑道:“素闻红颜姑娘才艺双绝,不知在下可有幸讨教一二?”
“阁下何人?”乔奈压低声音,婉转问道。
“在下楚云朗,姑娘不认识?”接着装,楚云朗心里恨恨地想。
“乔夫人的兄长,红颜怎么敢不认识呢……”她的语气带着轻哽,委屈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够流出泪来,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可是仅仅的两句话,竟让所有人都不仅同情起了这个娇柔的女子。
就连准备刻意刁难她的楚云朗,也不禁在心中大赞了一声好演技!他冷冷看着她的身影,那唇角微勾的弧度带着一丝微冷的含义,分明是想要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乔奈站在轻纱之中,似在喃喃自语,可是周围布满了乔明苦苦寻来的扩音石,悄悄的声音也被传得全场听的一清二楚,“你们楚家的人一个两个的都要找我‘讨教’……呵呵,真当我是个卖艺的女子便可以如此轻贱么……好,我们就来切磋切磋,看看究竟是谁,才是不该出现的存在!”
她的声音一下变得坚定,身子仿佛也不像开始时那般弱柳扶风,可是那努力挺起的背脊,却更召显了她的脆弱,“红颜不才,还请楚将军赐教!”
“好!”乔奈几句话几乎将在场所有人都拉去了她的阵营。这帮人早已经发挥了自己充分的想象力,根据她方才欲言又止的两句话,联想到了另一个姓楚的找她的人究竟是谁?只要是个有脑子的,无不想着这个女子和乔曦月的暧昧关系,身为乔曦月未婚妻的楚芸霁定然去找了她的麻烦。
红颜这样娇柔的女子,平日里连大声的说话都不曾过,一直都是软绵绵的,好像要男人时刻把她护在怀里保护。而楚芸霁?跟她二哥这个莽夫一样,从小冒冒失失,性子烈得像火,从小到大烧着了不少人。这样迥然不同的两个女人在一起,谁是那个被欺负的人可想而知,众人看着乔奈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乔奈微微屈膝,行了半礼,道:“承蒙各位公子垂青,红颜在此谢过。”
又是一番安抚佳人的潮声。
楚云朗看了不知该是感到生气还是好笑,这帮子的公子哥儿,没一个是长了脑子的,竟然被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他不由得,看着这些人的眼神更是轻蔑了。见乔奈和这帮子人来来回回说个不停,竟然把自己个忽略了,楚云朗冷声道:“久闻姑娘文采出众,今日在下便和姑娘比文吧。”
他自顾自的定了内容,根本没给红颜选择的机会。这样独断专行,又让这些怜香惜玉的公子一阵怒视。
“楚将军,红颜姑娘还没有开口,你便这样急着定下了比试的内容,未免有些不妥吧。”一个人不怕死的站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他,顿时赢得了众多护花使者的应和,一时间场面又开始嗡嗡乱了下来。
楚云朗心头火气,正要发火教训他们一顿,一直假意为难的乔奈却开了口,“张公子,无妨的。既然楚将军想要比文,那便比文好了。”
“哼,”楚云朗看着站在轻纱中的乔奈,一声冷哼,故意要为难她,“你就打算藏在那里和我比试?见不得人么!”
乔奈丝毫没有火气,只是淡淡道:“楚将军请见谅,红颜虽然身为红尘女子,但卖艺不卖身,洁身自好,断不会在那么多男人面前坦颜。”
“呵,洁身自好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楚云朗笑道,意有所指,听在乔奈的耳里则是另一番含义。
旁边人来不及对她抱不平,她便已开口,道:“红颜身世凄苦,且有求于人,自然要低声下气些。楚将军身居高位,也许不甚明白,若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万不要颐指气使的,否则,多半会事半功倍,赔了夫人又折兵。您说呢?”
“哼哼,”楚云朗不置可否的一笑,“既然决定文斗,自然有些彩头才会有趣。红颜姑娘,你出什么彩头呢?”
“楚将军来说吧,这样才更加有趣不是么?”
“很好。”楚云朗看着她邪魅的一笑,“在下仰慕姑娘已久,一直以不曾目睹姑娘真颜为憾。若是此番在下胜出,姑娘不妨出了那轻纱,让在下一睹芳颜。”
一时间,添香楼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滞,楚云朗的一番话算是说出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愿。红颜一直以神秘之名出现在京城之中,一直以一个朦胧优美的身姿撩拨所有男人的心弦。若是如今,能够看清楚轻纱之中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容貌,那将是怎样一件乐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帐中女子的回答。他们自诩是翩翩君子,是万不会逼迫一个女子的,尤其是周围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一样,谁都在等着别人开口,又谁都不肯开口。有时候,他们甚至有些羡慕楚云朗,他那种放荡不羁,潇洒随性的个性,能够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殊不知,楚云朗的那种随性,背后有着他们所没有的强大气势为支撑,对于那些渺渺众生,是一种彻底的蔑视。
过了良久,轻纱之中终于传出了一声轻柔的应和,“好。”
“将军的彩头呢?”
“随便你说。”
“我要将军的一个允诺。”
“允诺什么?”
“小女子还没有想好,到时候有需要了,自然会去找将军要那个允诺。”
“笑话!”楚云朗一声嗤笑,微扬了下巴,傲然道,“你若是让我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难道我也要答应么!我堂堂七尺男儿,头顶天脚踏地,难道要受你一个女人的挟制么。”
“将军说得有理,那将军允诺我一个不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要求好了。”她说完轻轻一笑,“楚将军不会连这个都不答应吧?是怕小女子提的要求将军满足不了么?”
“哈哈,你个小小的女人,能提出什么要求是我满足不了的!”
“既然如此,红颜斗胆认为将军同意了。”乔奈微微一笑,道,“将军说说比赛内容吧。”
“对对子吧,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士我都不擅长,”他微微一笑,丝毫不以自己不懂琴棋书画而觉得不好意思,“这东西简单,你认为呢?”
“但听听将军的。”
“你是女人,我让着你。你先出题吧。”楚云朗站在二楼的过道上,和台上的乔奈遥遥相对。
“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
——“不遇知音众声俱寂。”
——“偶然雅集百乐齐鸣。”
——“人世难逢开口笑。”
——“老夫聊发少年狂。”
……
两个人一人一句对的众人目不暇接,不少人心底诧异于楚云朗的出口成章,对他对的对子连连称赞。就在在场众人意犹未尽,想要接着听的时候,一直安静比试的红颜忽然开口了,“楚将军,你我二人这么比试也没个尽头,红颜有一想法。”
“说。”
“小女子这里有一上联,思寻多时也得不出下联,”她顿了顿,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记住于此到时候,才道,“若是将军能够对出此对,便算小女子输了。”
众人神情皆是一震,立马精神百倍。心中亦在揣测究竟是什么千古绝句,让红颜如此有把握,又有些跃跃欲试,看自己能不能也对出来,博得美人青睐。
“姑娘请出题。”台下的几个自诩文采风流的公子连忙接口。
乔奈朝着他们的方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这上联蕴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为‘烟锁池塘柳’。”
此举一出,场面顿时一静,楚云朗没有吭声,侧身看了看身后雅间里的楚云轩。他终于停下了一直摆弄的茶碗儿,皱着眉思索,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楚云朗沉吟了片刻,道:“在下技不如人,佩服。”
“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