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云随缘继续道:“就是刚才姑娘谈到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女子,三个老人的事。请姑娘从头到尾细细说给我听。”
小翠听了,还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眼中有点好奇,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云随缘稍一思忖,已经大概猜到她的心思,以小翠的精明,既然客人有求于她,可能是想要拿点好处了。他便道:“姑娘放心,我这次请姑娘出来,并没其他企图。只要姑娘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绝不会为难姑娘,而且有酬劳奉上。”
小翠这才轻轻点头,开始述说那天的事情来。
她见到的事情,也不复杂,就是看到那个中年人在一个聚居点附近,刚好遇到一队差役抓壮丁,那中年人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不过好像和那中年人一起的老头,跟那个带队的军官认识,说了几句什么,最后事情怎么样就不清楚了。因为她当时是路过那里的,也没停下来仔细看。
云随缘追问道:“当时还有你认识的人在场吗?能不能找他们来问问?”
小翠想了一下道:“我有一位朋友住在那里附近,也许他会看到当时的情景。但是我不敢保证。”
云随缘本想马上让她带路赶去,不过又怕太着形迹了,便道:“那等我们吃完这酒席,你带我去找你的那位朋友问问。”
小翠答应了一声,便伺候他用饭。
云随缘专心致志,吃了两个菜,喝了一杯酒,表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焦急来。这也是万老头要求他练习的心法,在任何时候不可以乱了心性,要时刻保持灵台的清明,否则对整个新的灵气体系会有极大的害处。
他让小翠也吃过饭菜,便让她带路,前往她的朋友之处。
两人雇佣了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到了一处民宅前,小翠上前敲门,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谁呀?”
小翠道:“是我。带了位朋友来问一点事情。”
那人哦了一声,便走来开门。
门一打开,云随缘便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人站在里面,脸上带着几分疲倦和憔悴,身上没什么法力迹象,似乎还有点面熟。这人看着小翠身后的云随缘,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小翠道:“这位是天一门来的贵宾,坊里的管事吩咐我好好接待。贵客有些事情想要问,我便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那人微微一沉吟,便道:“那就请贵客进来寒舍坐坐吧。”
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云随缘进来。
随着他这个姿势,云随缘也记起了这人来——这不就是小翠的那个兄长,灵叶宗外事弟子陈宗正么。看他的样子,身上法力全无,又露出疲倦的神色,似乎不是用了什么遮挡灵气的秘法。
三人进了屋子坐下,互相通了姓名,云随缘自然报的是乐神一给他安排的假名。小翠去给两人倒了茶,陈宗正问道:“不知道贵客是想要问什么事呢?”
云随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起那天可能是他家人的遭遇来。
陈宗正回忆了一阵道:“我那天刚好在附近帮坚咏器皿坊办事,确实见到这一家人。他们似乎刚刚到达,就遇到了官差,本来那个中年人是要立即被抓去当兵的。不过那个跟他一起的老人,似乎认识那个带队官差,我在旁边听到那个官差说,这老人曾经给他算过卦预测了某些事情,让他躲过了一场极大的是非风波。所以他也就卖了个面子,没有当场抓走这中年人。但是为了敷衍上头,他还是要将那中年人记入名册,让他在规定的日期内来报到。”
云随缘不动声色问道:“请问,你知不知道为何南柔会大规模拉壮丁,这些人从军后可能会调到何处?”
陈宗正道:“据我一些消息灵通的朋友讲,那是因为神农国边境上出现了大批蛮族狼骑,已经侵蚀了部分边境的城镇。估计三个月内很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战事,神农向其他三国都发出了求救。南柔一向跟神农交好,便大量增加军队,准备派人援助了。”
云随缘又向他问起当天那个带队官差的特征,陈宗正也一一作答。云随缘看他说话之时,有气无力,似乎身上有病,便多问了一句道:“陈世兄似乎身上有些不太舒服?”
陈宗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露出了一丝苦笑。
小翠在旁边帮他答道:“他以前受过伤,还没痊愈,所以精神不太好。请贵客见谅。”
云随缘道:“哦?我也略通医道,陈世兄可否让我把脉试试?”
陈宗正道:“不瞒贵客说,我以前也算是个修士,所受之伤并非普通的医药可治。”他后面还有没说出的话,就是普通修士也治不了,不过怕得罪贵客而没讲完而已。
小翠道:“不错,我这位朋友当初受的伤很重,如果不是来到这里的时候,遇到月华宗的邢茹风仙师,被她赐予了一粒丹药,连性命都恐怕保不了。不过,让这位贵客看看也是好的。”
云随缘思忖,看来这陈宗正的情况,跟自己大师兄差不多,甚至还要糟糕一些。当初他推荐自己二人进入灵叶宗,也算个半个救命恩人,现在便试着帮帮他吧!想到这里,他接口道:“嗯,我先看看,能不能治好也不敢说。”
他为陈宗正把了脉,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里面就有几颗从那个兽冢谷中古修总坛处得到的疗伤丹药。这些丹药因为用符箓封印着,所以灵气并没损失。他根据陈宗正的状况选了一颗让他服下,片刻以后,陈宗正的脸色果然红润了许多,脸上的疲倦和憔悴也一扫而光。看来这些古修在医道上的造诣,也相当高明。
小翠见状,欣喜地连声道谢。云随缘微笑道:“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不知道陈世兄为何会变成这样子?”
陈宗正叹了一口气道:“我当初是灵叶宗的外事弟子,已经修到了仙根体初期。看贵客也算是个修士,应该知道些前一阵四国修仙界大战的事。我们的一个据点被茅清山的伏击,当时活下来的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师兄,两人都受了重伤。我的伤势特别严重,影响了道基,修为一落千丈,宗内觉得留着我也没什么用,便让我返回了俗世。我的伤势一直没有痊愈,一路流落到这里。靠着小翠在器皿坊帮我说好话,才勉强找了个差事谋生。”
小翠抹了一下眼中的泪水道:“不瞒贵客说,这便是我的哥哥。”
云随缘道:“原来如此。我还想要请陈世兄帮我一个忙,找到当天那位带头的军官。作为回报,我愿意替小翠在器皿坊中赎身,还给两位一笔安家的费用。”
他这个举动,一方面是想要通过非暴力的手段,找到那个官差,用正常的途径打听事情,以免惊动本地的修士势力又惹来追杀的麻烦,另一方面也是趁机对这二人报恩的意思了。还有一个考虑是,把小翠弄出来,也可以避免她以后在修士来往很多的器皿坊中讲出自己曾经打听此事。
这两兄妹闻言都大喜,陈宗正道:“请贵客放心,我一定尽力……”
云随缘拿出五十两银子道:“这是预支的报酬,我现在便回到坊市中帮小翠姑娘安排。”
二人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一直送云随缘出门……
次日,陈宗正便带着云随缘,和他的朋友一起去衙门求见那位官差。云随缘没有用天一门贵客的身份,以免引起修士的注意,只是以普通商人的身份送了一份礼物求见,所以等了好一会,才见到这人。
那人大概四十出头,看来也是个精通人情世故之辈,见面说的客套话滴水不漏,和云随缘兜着圈子。直到云随缘谈起一些算卦八字、预测吉凶之事,这人才来了精神,不断地追问。云随缘靠着自己知道的一点家传知识,还有本身的修为对运势的灵敏感应,也应答得头头是道。
那官差问了两个切身利益相关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答复,脸有喜色道:“先生果然是高明之士,跟那位云老先生一样。”
云随缘知道他很可能谈的就是自己父亲,便顺藤摸瓜问起来。那人先说了一些云随缘已经知道的事,继续道:“当时我记得云老先生还算了一卦,他说这里不久便要爆发比凡人战争更大的风波。让那个中年人顺应时势,抓紧这个机会从军去,还说马上去正是吉利的时辰,到时他们几个也会跟着去。我带那个中年人到军营报到,刚好还碰上一位长官巡查,对那中年人很赏识,给他安排了个好差事。云老先生说的吉时还真有其事……”
他滔滔不绝,又要讲到云老先生算卦如何准确,云随缘插口问道:“哦,那后来其他的几个人有没跟着去?”
那官差道:“他们都作为那中年人的家属,申领了一个长期驻外的军属身份。前不久一起调派到神农国靠近东蛮荒之原那边了。至于具体的方位,一来不是我管辖范围,我也不清楚;二来涉及军务机密,恕我就不能告诉先生了。”
云随缘知道以父亲的卜卦能力,说不定真的是找对了趋吉避凶的方向,才让唐志琨投军的。这样说来,自己和邝灵杰的家人大体上总算是平安,放心了许多。他向那官差道谢,又说了些客套话,便告辞出来,和陈宗正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