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睿把云随缘压在身子下面,忘情地吻着他。
她红着脸,鼻子里轻轻吐气,原本睁开的双眼,也变得半开半合,朱唇微启,陶醉在自己抱紧着的幸福中。
忽然,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因为她发现下面的男子,身体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反应配合,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古怪。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云随缘,然后脸色变得纸一样白,她颤抖地问道:“你嫌我脏吗?”
她脸上流出了屈辱的泪水,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已经咬出血了。
云随缘摇了摇头,艰难地道:“不是,我,有件事……我断了两根肋骨。”
他想要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改成了后面的那一句。
小睿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满脸飞红,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惊喜。然后她飞快地坐起身来,扶着云随缘也坐了起来,连声说着对不起。
接着,她脚步轻盈地奔到地下自己被撕烂的衣裙中,找到了原来是她身上的储物袋,从里面找出灵叶宗最好的外伤药粉,又回到云随缘的身边,小心地分开他的上衣割裂的地方,给他敷上。
她一边敷还一边心疼地用嘴吹着,呵着。
云随缘呆呆地任由她摆布,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他觉得女人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存在。
那么的柔弱有时反而会去保护别人,那么的美丽,那么的诱人,吸引那么多强有力罪恶的冲击肆虐她们,又或者是吸引到可靠的保护围绕在她们身边。成为美丽的女子,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倒霉呢?
他忽然觉得,无论修行到神通有多大,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帮他解开这种心结,能让人成为自己和灵魂的主人,避免这么多悲剧和哭笑不得的矛盾,才是真正强大的修士。如果能有一个人,可以帮他解开眼前的困境,或者是能让他回到这些事没发生之前的状态,让他可以过回那种在家乡平静的日子,他会立即跪下来,向那个人磕头。
他现在的心情真是没法用语言来表达。
常常有人以为,能说出来的事情,才是真实的存在,才不是伪造的,乱编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根本就是超越语言的存在。像有很多人抨击传统的医学,说语言讲不明白就是乱来的。其实,这是一种对语言和逻辑的迷信。
例如,如果你跟一个天生是瞎子的人,用语言跟他解释颜色、光线,说了半天都会是废话,无论你怎么表达,他都没法相信你——你唯一的法子是先治好他的眼睛,而不是迷信语言可以解决问题。又比如,如果一个从没下水的人,以为能靠着看书记载的,清清楚楚还配上图的标准动作,背熟了下水就能游泳,十有八九要淹死。这就是语言本身的局限。
云随缘看她忙了一阵,想起什么事情,抓住她的手腕说:“后面的我来。你歇息一下,你应该还有衣服换吧?”
小睿才发现自己还是披着他的淡黄色带血的长袍,大腿和肩头不少地方还是裸露出来的,满脸飞红地点了下头,就在自己的储物袋中找替换的衣物。
云随缘为她施展了简单的一个障眼法,然后背过身去,走向刚才激战的地方。他先把阵旗、阵盘先从泥土中收了回来,四下一张望,发现那把雪凝剑落在十多丈外的地方,他放出法力一招手,将雪凝剑收了回来。
朱自涛已经不成人形,身上的衣服也是被烧焦或是击碎了,包括储物石盒之类的都已经在刚才的强大攻击中毁灭掉了,除了他脚下那把烧焦的绿色小弯刀和剩下的木灵鞭,什么也没剩下。所以,不用搜查他了。
倒是应该看看杜海归身上有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凝视刚才那个被莲蓬头法器吸走了法力的尸体,蹲下来,在他身上找出了两个储物石盒。
他来不及细看里面的东西,匆忙收入怀中。因为他算了一下,从他潜伏在这里,到三人追逐小睿被困,再到击杀朱、杜二人,前后应该有两个时辰多了。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他在离开前,想到了一个奇怪的主意。
叶小睿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他的举动,没有催促,也没有询问。她只是好奇地看着云随缘,将朱自涛那把烧焦的绿色的弯刀,插入了杜海归的胸口伤口里,搅动了几下,留在他体内。然后又那半截烧焦的木灵鞭,倒转了把柄,插在杜海归的头上,一直插到没入了脑中隐藏不见。
然后,他拿出一个云彩一样的小法器,想了一下,将上面装饰用的流苏扯了下来,沾上一点朱自涛身上烧焦的残肢碎末,塞到朱自涛几乎不成型的“手”上。
之后,他又在四角其中一角原先布置阵旗的地方,用脚踩出了两个深深的脚印,又叫她也去另外一角踩下了脚印,还把杜海归的鞋子脱下来,自己穿上去踩第三个脚印。
考虑了一下后,他在第四个角落里用一块大石头磨去了原先插阵旗的痕迹,在身上掏出一个黑色药瓶,将那些在魔道怪物处得到的毒粉,洒在大石头上,又向朱自涛的尸体上两个大洞内小心翼翼地洒了一些。
叶小睿很听话地按他说的话去做了,现在,无论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听。
他最后又左右打量了这个现场,然后将杜海归移动到刚才用其鞋子踩过阵旗处的泥土上,把鞋子重新在杜海归脚上穿上。这样仿佛刚才在这里站着的人就是杜海归了。
他终于满意了,转头对叶小睿说:“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今晚的事,能不提就不提。万一真的有人追问起来,你就说看到好几个人埋伏在这里,不知道在等谁。不要提任何人的名字,只说你隔开了八十多丈,根本看不清楚。他们质问你为什么看不清楚的话,你就说以你的修为,能看清楚的距离早被人发觉灭口了。”
叶小睿把他的话记在心里,用力点了一下头。
她现在已经换上了一套粉红的衣裙,看他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好奇和崇拜、迷醉的神色。
他放出翼云,站了上去对她招了下手道:“你的法器速度太慢了,先上我这里。”
她欢天喜地走上去,上了法器,抱着他的腰。他好像犹豫了一下,但没说什么,驾驭着翼云飞上了天空,向着九铧城飞去。
一个时辰多点之后,他们到了九铧城门边,云随缘道:“我就不送你了。你先回去吧。”
她问道:“以后我怎么找你?”
他苦笑了一下,想了想道:“短期内你还是不要找我的好,起码等这事平息了三个月后再说。不然对你对我都有麻烦。”
小睿是不在乎自己有没麻烦的,但如果对他有麻烦,她就一定要为他的安全着想了。她又用力点了下头,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离去了。
夜幕下,这两人仿佛刚刚幽会过的小情人,九铧城内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这种情侣在附近分分合合的,守门的修士和凡人王族士兵,都没空去理会。
她回到灵叶宗下榻的客栈前三十丈时,从几个角落里都跳出了几个宗内的人,有弟子有长辈,都连声惊喜地叫道:“小睿!”、“师妹”、“你上哪来去了,没事就好……”之类的话。
那几个被罚跪在叶夫人房间门口的青年,也终于获得了大赦。
就在灵叶宗之人好像捡回了宝贝似地庆贺的同时,在城外那个战斗过的现场,落下了六个人,从衣服上不同的标记看来,这六个人分别属于两个门派。
其中,四人是天一门的,一名结丹长老带着一名仙根体弟子,两名炼气体十层弟子前来;另外两人是天明宗的炼气体十二层弟子。
他们都知道宗内的一个人,本来约好了要跟其他宗的另外一个人会面,但是过了会面时间一个多时辰,都没看到回来。然后,他们又四处寻找打听,又过了两个多时辰,九铧城内的这两拨人马碰头了,于是合在一起慢慢按打听到的蛛丝马迹,追到了这里来。
这六个人一下就认出了倒在地上,脸上血肉模糊的杜海归身上的服饰,至于另外一具破烂不堪的尸体,暂时还没认出那是朱自涛。
六个人都脸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就由那个天一门的结丹长老带着,仔细查看起现场来。
那个天一门结丹长老蹲下先大概浏览了一下杜海归的尸体,问其余两名天明宗的人道:“这是不是你们派中杜海归的遗体?”
那两人仔细查看了一下,虽然面容分不清了,但身上的衣服、身材,手上的老茧,的确是杜海归的。他们便点了一下头。
那结丹长老对其余三人道:“你们四处搜索一下,看周围方圆五十丈还有没其他痕迹。”
那三人应道:“是,陈师叔。”
这个天一门的长老,正是和乐神一在大街上碰见过云随缘的,被他们称为陈师叔的人。年龄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其实已经有一百二十岁,生就一副火爆脾气,刚好又是火灵根天资甚高的人,在天一门中担任九铧城内维持治安的十长老之一。
他阴沉着脸,又和天明宗的两人一起去查看另外一具尸体。
这尸体实在没法辨认,翻来覆去,他们都查不出什么来。不过,这些人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这辨认不出来的尸体,该不会是朱自涛吧?
此时,另外在周围搜索的三人,都先后报告说,周围四个方圆二十丈左右的角落里,都发现了脚印,有男有女,再检查剩下的一个角落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咕咚一下倒了下来,脸色发黑。
其他人大吃一惊,围了上去,结丹修士陈五忡一看就微微吃惊叫道:“魔道用的黑魂散?!快扶他坐好,我给他运功逼毒!”
其余两人连忙从衣角撕下布来,手上包了个严严实实,才将那中毒的同伴扶起来。陈五忡手掌隔开了那人大概五寸的距离,放出法力为这人逼毒。过了一顿饭功夫,终于大功告成。
那人虚弱地躺在一旁,另外两人大感奇怪,这个现场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四周有人一起围攻倒在中间的那个人,包括杜海归也参与在围攻者行列中,然后似乎是火拼了一大场,地下留下了各种强力五行道术攻击过的痕迹,杜海归身亡。
陈五忡狐疑地看了另外两名天明宗的人一眼,发现他们在中间的那具无法辨认的尸体旁边好像发现了什么,但神色有点慌张,没有将那新发现的东西亮出来给自己这一边的人参详,还悄悄地用传音法说着什么。
于是他增加放出的法力三倍,强行破解了这二人的传音法术,听到了这样的对话:“这个,好像是常师兄法器上的。”
“你是说,常澄师兄?怎么可能,他几个月前就……”
“禁声!别被那个天一门长老听到了。这事有点跷蹊,我看要回宗内先问问常长老再说。”
这两人商量了几句后,慢慢向陈五忡走来,躬身行礼道:“前辈,敝宗师兄杜海归既然已经遭遇不测,我们只有先回宗内向长老禀报。就先行告退了。”
陈五忡拉下了脸没立即回答,忽然问道:“你们在那尸体上发现了什么?!”
那两人大吃一惊,对望了一眼,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陈五忡已经手上红光一闪,禁制了二人的活动能力,接着在他们身上搜查,搜查了三次衣服角落和储物石盒,终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小东西,不是法器,又不是符箓,又不是用来替换的衣物或宗内的令牌之类的信物。
是一小段在法器上坠着装饰用的流苏,沾满了现场那种特有的焦土和残肢碎片特有的气味。
陈五忡招呼他们宗内的弟子过来,让他们看看这东西,其中两人看不出这个,最后一人迟疑地道:“这个,好像是,天明宗内给高阶弟子或是掌门、长老血亲家属专门佩带的法器上装饰用的流苏——以湛铁融合蚕丝百日炼成的彩线穿组,名曰‘冕旒’。冕旒的多少和质料的差异,是区分贵贱尊卑的标志。我看这冕旒虽小,但成色极纯,恐怕是他们宗内身份极高的人所佩戴的了。”
陈五忡悄悄传音问道:“你看是不是一个叫常澄的人所佩戴的?”
那人吃了一惊,也传音道:“天明宗的玉面煞星常公子?他不是早死了?不过这种冕旒珠玉,倒真像是他佩戴的。”
陈五忡不动声色道:“你们再去检查一下杜海归身上和周围的树上泥土里,看有什么新发现。当心尸体上有毒!”
那两个能行动的人遵命,各自散去,陈五忡又蹲下来,仔细看着那具无法辨认的尸体,他放出法力感应这尸体上的每个细节,终于在尸体身上那两个似乎是烧出来的大洞中,又发现了刚才那种门下弟子中过的那种毒。另外,还有些被击碎和烧焦的储物石盒碎片,实在没法分辨是属于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