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侠义道的人都看傻了,玄难和慕容天南,随便挑出一个都是响当当的武林名宿,联手打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孩子,居然陷入了苦战,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玄难两只长袖翩然若舞蹈,内中却暗藏杀机,至于慕容天南,家学渊源,身法灵妙,招式奇诡。这两人联手,当世能够正面挫败他们的人还真不多。我完全是仗着雄厚的真气压制他们的气焰,论到功夫,他们是白云在天上骄傲,我在黄土地里灰溜溜的爬。所以说人生并没有许多公平,你一直看不起的窝囊废,往往就坐在你的头顶上,地位高得让你只能仰望。这个比喻当然并不恰当。我的攻击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我挥出一拳,那两个威名显赫的大侠是不敢硬接的。
我正打得起兴,眼角忽然闪过一缕黑影,闲人山庄的疯子们开始行动了!
大侠们低估了萧焚书的能力,分散兵力,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手包围山庄门口,其他的人不知道去哪里花天酒地谈文论武拉关系搞人脉了。在他们心目里,萧焚书听说各大派联合围剿,必须要吓得龟缩在里面不敢露面才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坏蛋碰到正义的使者不应该抱头鼠窜跪地求饶吗?他们从一开始就打谱兵不血刃的拿下山庄,生擒萧焚书。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围而不攻的原因,说不定他们还在幻想着庄里的高手会受不住外界强大的压迫,倒戈反叛,助他们一臂之力,弃恶从善。大侠们算计了很多,就忘了一点:他们到底有没有那么强?我只见到一部分,不敢妄下定论,但山庄里的疯子们对他们的不屑一顾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双方总体实力大概不分上下,但萧焚书如今集结精锐,围剿三分之一的大侠军团,胜负之分就很明显了。
疯子们每一个武功都不弱,较次的也和莉亚在伯仲之间,而大侠们真正拿的出手的也就二十几个,其中最强的两位还被我给牵绊住了,焉有不溃败之理。
惨叫声中,已有五六人在疯子们别开生面的杀戮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心中一阵不忍。诚然,这帮所谓的大侠本事不大,却虚伪矫情,大言不惭,看一眼都会吃不下饭去。可这些人的心术却是相对正派的,为了公理和正义,他们敢于拼命,敢于面对强大的敌人。无论哪一个年代,这样的人,都是不多见的。
萧焚书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漠视所有的生命,行事只顾自己高兴,这样的人,原本就不应该存活,去杀死他,比和少林高僧慕容公子拼个玉石俱焚更有意义,是了,杀了他,我现在沦落成这幅模样,姓萧的乃是罪魁祸首!我信念转动,眼见一个疯子从我身边掠过,我百忙之中腾出手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愕然转身,见是我,笑道:“怎么,需要帮忙么,这两个老家伙难缠得很。”
我笑了笑,道:“帮我抵挡慕容天南十招,十招之后,玄难将成为一具遗体。”
玄难道:“和弥陀佛。”慕容冷哼道:“说大话不要闪到了舌头!”
疯子拍手道:“妙极,我帮你挡他十招!”身形一错,双拳凌空几下,功力委实不弱,慕容暴吼还击,我掌力一吐,将玄难逼了出去,嘿然道:“兄弟,对不起了!”右拳冲击,正中疯子后心。灰原炎粒的真气岂是人体要害可以承受,疯子喷出一口鲜血,哼也没哼一声,倒地身亡。
慕容和玄难都惊呆了,我大喝一声:“掩护其他人先走,集齐人马,再卷土重来。我来殿后,挡住他们!”
慕容道:“小子,你为什么帮我们?”
我苦笑道:“不要自作多情,我不过是要和萧焚书了结个人恩怨,你们的死活,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慕容脸色一变,道:“既然如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拂袖而去。我心里暗骂这个不讲道义的,开溜都这么理直气壮,最好保佑我今天别活着,不然你姑苏慕容以后要走大运了!
疯子这一波冲击,人数有三十左右,我大展神威,一脸放倒了六七人,剩下的慑于我的英勇,徘徊而不敢向前。
萧焚书走了过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这可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你不趁着他们兵力薄弱,一鼓作气灭掉他也就罢了,为什么放他们走?你以为这么做那些大侠就会感激你,求求你成熟一点行不行?”
我叹了口气,道:“我不要那些无聊的人感恩戴德,说真的,此时此刻,除了把你宰了碎尸万段,还真没有别的能够让我感兴趣的事。”
萧焚书无奈的敲敲脑袋,道:“你是不是有点精神,就要发神经啊。”
我点点头,道:“答对了。”双脚一震,身子激射而出,左拳流星一样落向他的右太阳穴。萧焚书没有动,自有人来替他摆平一切,但我决意一拼到底,最近真气渐渐销声匿迹,好不容易流转开来,必须趁此时机和他一较高下。一个疯子被我打飞,又一个被我踹的跪了下去,接下来是一个糟老头,山庄的管家王喷饭。
王喷饭衣服跟我很熟的样子,上来就要拍肩膀称兄道弟,我连忙闪开,道:“老头,你一把年纪,不要学人家争勇斗狠,现在不是你出头的时候,最好立刻让开。”
王喷饭笑道:“何必呢,你不念及咱俩的情分,莉亚可是你的露水夫妻,你这么一闹,不是明摆着逼她去死吗?听老头一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还海阔天空,这有什么啊?”
我冷哼道:“刚才萧焚书均然眼睁睁看着莉亚死,这种庄主,不杀何为!”
王喷饭道:“这不是活得挺好嘛,庄主心里头有数。”他又来勾肩搭背,我挥手推他,不料老头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半圆,顺着我的手臂,急攻我咽喉。
我来不及多想,一脚踹了过去,后发先至,老头怒睁双眼,仰天喷了两口血,缓缓倒了下去。我歉然道:“对不住了,喷饭老兄,时势所迫,你逼我的。”这时我与萧焚书之间相距不过两丈,却在各个方位都有高手压阵。我顾不得什么策略,右拳垂直摆去,将一个疯子硬生生逼退,身体高速前插,瞬间拳劲已达萧焚书的项颈。眼看就要得手,忽觉背后一麻,全身真力如潮水息去,龙离海中,飞速的散失。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想转身毙敌,却发现上半身完全麻木,动弹不得,心知被人暗算点穴,只是不知何人有这般能耐,在我高速冲击的时候还能跟得上我的速度,并且扛得住灰原炎粒无比庞大的反震之力。
王喷饭从我身后走了出来,满嘴鲜血,右手无力的垂在腿边,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眸子里全是兴奋:“蔡影啊,你的内力虽然强悍,但要一脚踹死我,未免低看了天下英雄。我故意挨你一击,就是为了这一刻背后偷袭,你身形启动的那一刻我便如影随形的跟在了你身后。不过你的一身真力真够狠,反震之力竟把我的手都给震折了。可惜啊,棋差一着,百密一疏,这就是你的命!”
我冷冷地说:“喷饭老头,做人不要太嚣张,说不定哪天我还会翻身。”
王喷饭道:“平咱们的交情,就算你翻身了,只有更照顾我,我怕什么?”
我笑了笑,道:“谁把你们当成疯子,那他就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此刻,局面又是大变,一直站在旁边闷不吭声,神情萧索的陈希真,忽然拔剑出鞘,将身边两个好手刺死,吼道:“现在可以一决雌雄了!”他像一张毫无重量的纸,飘到半空之中,手中剑式却雄浑古朴,一击之下,空气里除了浓浓的杀意,再无其他味道。此刻我束手就擒,全身戒备的疯子们或多或少放松了警戒,因此陈希真剑式一开,只有三人立刻封上去围堵,陈希真剑芒大盛,白光横行,顿时将三人穿腹。等到他剑式完全张开,其余的人再想围剿他,已经来不及了。不片刻,陈希真与萧焚书正面相对,硬碰硬的对拼。
萧焚书武功之高,神志超乎了我的预料,陈希真如此必杀的剑式,在空中布下了千百层银色的剑网,如果你认为这只是哗众取宠的花哨架子,就大错踏错了。他的每一个变化,致人死命都绰绰有余。而萧焚书空手应对,兀自好整以暇,从容不慌,在剑网的缝隙中像一条金鱼般来回穿梭。当然,在这样突如其来严密的攻击下,他也只能做到坚固防守,不被狙杀,想还手,就困难得多了。
关键时刻,已到白影似乎从天而降,钻入了两人舍命搏击的狭小战场之中,并且轻而易举的改变了战斗的走向。
我看到了这张脸,却大惊失色。因为我陡然发现,一直以来我的推测,似乎都走向了歧途。我自作聪明的判断,根本就是被人一步一步引导而凭空臆想的。
真相,恐怕即将大白了。
陈希真的剑式完整严密,杀机无限,即使对手是无法预测的萧焚书,仍然大占上风。我在一边观战,穴道被封,帮不上忙,便扯着嗓子加油助威。不料我倾情高呼,没有让陈道子势如破竹,反而招来了一头母狼。
莉亚在两人之间的狭小缝隙中穿了进去,出其不意的扣住了陈希真的脉门。一场势均力敌精彩纷呈的攻防大战,就以这样大跌眼镜的方式结束了。
然而这一变故带给我的震撼,却经久不息。
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低估了莉亚,就从她刚才这偷袭的这一招来看,她的实力至少不会低于陈希真。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陈星的大力金刚掌的掌力之下大败亏输,抬头等死。
萧焚书故意保留了莉亚的实力?我看不出这有什么用处,我也不相信萧大疯子不惜血本费尽心机的陷害我,仅仅是为了我曾经定装过他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事情背后,定然另有玄机。
我如今受制于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寻找时机拆穿他的伎俩。
陈希真被莉亚制住,又变得心灰意冷,不愿多说半句话。萧焚书也不为己甚,命令属下把我们送进了闲人山庄,严加看守。
失去了力量,我又变得浑身无力,腰酸背痛,蜷缩在黑屋子的小小角落里,默默地喘息。我怕看到阳光,我讨厌阳光带来的温暖。一个人在黑暗里苟延残喘,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周围,静的可以听到我呼吸的声音,极为不规律,粗重的呼吸,更似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寂静岭痛苦的呻吟。
任谁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落魄,猥琐,苍白痛苦的少年,竟然刚刚和当今武林中几个赫赫有名的高手大战了一场,意气风发,一时无两。
我神志厌倦了出风头。再风光,终究还是要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靠着灰原炎粒偶尔觉醒的慈悲心,我不遗余力的挣扎着想让生命的终结变得轰轰烈烈。可现在,我想开了。就这样,安静的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怒视着上苍的神灵,无声的抗议。我无所谓公平,更不在乎千百种的折磨络绎不绝,我只想像一个摇滚歌手一样,向着九万英里上面的高空咆哮,我要用嘶哑尖锐的声音高速高高在上的神:就算下一秒我死,我也不服!
我没有选择呼呼大睡,在混沌的梦境里寻找一线虚假的希望。我要睁着眼睛,保持清醒,把这些混蛋对我做的一切全部牢记在心。
世间无声流淌,我僵硬的躺在一堆破茅草席上,不分黑夜白昼,痴痴迷迷,直到萧焚书一脸阴险的笑容,走进来说:“那些大侠,死光了。”
我抬起头,道:“一个不剩?”
萧焚书道:“这场战役,只有全歼才算取胜,跑掉一个我都算大败。”
我懒洋洋地说:“恭喜你啊,萧庄主,你可以一举名震江湖,号令群雄了。”
萧焚书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会稀罕江湖上那些没用的虚名?”
我说:“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跟我都没有一点关系。要么,拿刀剁死我,要么滚蛋,不要打扰我冥想。”
萧焚书道:“不好意思,你的悠闲到此为止了。”
我冷冷地说:“终于要动手了么,好啊,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萧焚书道:“你在激动什么,我如果要杀你,需要大费周章么,听着,我已经把闲人山庄解散了,现在整个山庄里,只有你,我,陈希真,王喷饭,莉亚五个人。我们,时候去绽放美丽的生命了。”
我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但要我帮你做事,除非我死了。”
萧焚书道:“死人帮不了我。蔡影,所有的事,到了现在终于倒了结尾的一刻,你的心里大概有不少的疑问,你就算不惜一死,难道不想把事情搞清楚再死?”
我想了想,的确,太多的事,还是一团谜。就这样一命呜呼,脑子里带着一堆问号,怕是不怎么好受,也罢,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我扶着墙,勉力站了起来,道:“好,我陪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你这个疯子发了狂。”
他的眼里忽然流过一层奇异的光辉,道:“直到现在,你还把我当成一个疯子?”
我淡淡地说:“也许你一开始只是装疯,不过现在,你已经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了。”
在山庄的陈旧仓库里,五个人聚在一起,陈希真居然变得精神抖擞,跃跃欲试,人说女大十八变,男人人到中年一样变化多端。相比之下,王喷饭的表情就凄惨多了,他挨了我一脚,又在点我穴时被反震之力折断了手指,俗话说十指连心,上下一起暴痛,他再也不能装模作样嬉皮笑脸了。莉亚本来在左顾右盼,见到我,脑袋一点点低垂下去。你也知道,对我不住了么?傻瓜,我不会在乎的。我自甘堕落,又怨的了谁?
萧焚书道:“喷饭,弟兄们都安顿好了么?”
王喷饭愁眉苦脸的说:“最后一批五十人,在剿杀了敌军山下的后背人马后,回庄复命,我已经把仓库里最后的资产拿出来给他们平分了。”
萧焚书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留恋:“大家相交一场,如今各奔前程,着实不舍。这些弟兄性子与世人格格不入,虽有巨额财富,也不见得就能安身立命。不过,真的没有时间了,这里本来是他们唯一的家园,可惜啊,可惜。”
我见萧焚书这一番感慨出自真诚,并非伪装,那日战场上,又怎会弃莉亚于不顾?他是对莉亚自身的武功有信心,还是对我的武功有信心?
我心念一动,道:“萧庄主,事已至此,是不是可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萧焚书双肩一震,道:“你,你说什么?”
我见他反应强烈,更加确定,道:“你脸上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是不是可以摘下来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才对。”
萧焚书愕然道:“你,你知道?”
我说:“我只知道,一个风度气质身材头发都是上上之选的人,偏偏长了一张世界上最丑恶的嘴脸,天下,怕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吧。一个面目可憎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缺陷,每天曝露着自己恶心的脸,也未免不近人情。如果你是个疯子,这些当然说得过去。可我早就认定你的疯是装出来的,所以也对你的脸产生了疑窦。”
萧焚书道:“你这都只是猜测而已。”
我冷哼道:“本来就是猜测,不过你也没必要再隐瞒了不是么,每天戴着一张人皮面具生活,忍受着别人痛恨厌恶的目光,恐怕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萧焚书长叹了口气,道:“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他伸手在脸上揉捏了几下,缓缓撕开,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因为常年戴着人皮面具,皮肤异常的苍白。我的心咯噔一下,原来他和莉亚一样,也是欧洲人!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不惜承受这种痛苦,当然不会是为了不远千里来中国装疯子玩。说说看,到底有什么图谋。”
萧焚书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对大宋没有半点觊觎之心,而且神圣罗马帝国加上那些各自为政的小国,也不可能对中原形成什么威胁。换个角度讲,我对尘世中的争权夺利毫无兴趣,只有你这种想不开的蠢货才会为了什么军国大事搞的焦头烂额。”
我说:“总之我不相信你们远渡重洋来中土会毫无所图。”
萧焚书道:“我们要做的事,比你想象的要伟大。不过现在讲的话还为时过早,等一下,一切都会做个了断,请你不要心急。”
我冷笑道:“我急?着急的人应该是你吧。”
萧焚书道:“我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的平静过,我的生命存在于世上,唯一的意义就只有这件事而已。蔡影,你根本无法理解信仰对于我的重要,为了它我不惜牺牲性命,付出任何代价。”
我淡淡地说:“你以为的事情很多,但世界不是根据你的意愿而存在的。你可以说你自己如何如何的了不起,但请不要对我妄下定论。”
萧焚书道:“我可不认为什么忠君爱国的愚蠢举动也配得上信仰二字。”
我望着他,道:“忠君爱国自然也算得上一种信仰,虽然并不是我的信仰。你不要把自己信奉的神当成世上唯一的神,我告诉你,天下之大,你不知道的事不胜枚举,否认自己未知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无知。”
萧焚书道:“我所信仰的神灵,当然不是唯一的神邸,但它是唯一值得我崇拜的真神。对于其他所有的神,纵然神力更加神通广大,在我眼里都不屑一顾。”
我叹了口气,道:“你如果听说过无神论,不知道会不会暴跳如雷。”
萧焚书道:“是你孤陋寡闻而已,在中国,无神论古已有之,王充,王符,范缜,数不胜数。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些人的观点都是错误的,神灵是真是存在的。东方有东方的神,西方有西方的神,各成体系,各有优劣,还有许许多多我们不了解的神灵,分布在世界各地。”
我冷笑道:“你见过么?眼见为实,小子。”
萧焚书惊讶地说:“我当然见过。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信奉没有亲眼见过的事物?”
这一次,轮到我大吃一惊了。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我的思维有一段短暂的真空。从小我就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于我来说,神仙也罢,妖魔鬼怪也罢,都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存在与否都不****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出于猎奇的心理当然愿意相信未知世界的存在。如果天下万物都可以用枯燥的数据和公式来解释,与其说是科学的胜利,倒不如说是人性的倒退。当理性战胜了情感的多样性,当我们的心里相信的只有冷冰冰的科学和诱人的利益,活着,就不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了。
可是,让我接受鬼神,还是有点突然了。幸好莉亚已不愿在这件事上做过多的纠缠,皱着眉头说:“有什么话,进去再谈不迟。”
我问道:“进到哪里去?”
莉亚走到仓库的一个角落,一拳打碎了墙壁,里面露出一个黄铜质地的机关,她左摇几下,又摇几下,不一会,一个一米高的大洞呈现在眼前。
陈希真兴奋的头一个钻了进去,我见萧焚书悠然自得的望着我,没有半点动的意思,冷笑一声,俯身钻了进去,诸人鱼贯而入,前面的道路崎岖狭窄,脚下参差不平,我努力保持着身子的平衡,可空气里的潮湿味道让我的头脑更加酸痛。我大叫道:“你们有毛病么,不放一下里面的湿气就贸贸然的闯进去,活腻了啊。”
萧焚书道:“少说几句废话,你会少呼吸到不少的瘴气。”
我骂骂咧咧的说:“操,现在看来,你根本不是装疯,你本人就是个十足的疯狗。”
大约走了一百米,前面变得宽阔了,空气也流通了许多,密道里到处摆放着油灯,萧焚书一一点燃,把里面照的如同白昼一样。
借着光,我发现四周墙壁上刻画着许许多多的图案,便凑过去看,画面无一例外,画着一头巨狼,它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太阳和一个老头,老头身形高大,身披金甲,骑着一匹八足神马,手持一杆长枪,眼中神色不屈狂暴。这画面委实熟悉的很,直到莉亚催促我快走,我的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惊叫道:“莉亚,你,你不是威尼斯人!”
莉亚和萧焚书同时转过身来,莉亚眼中惊慌失措,道:“你,你说什么?”
我指着墙上的巨狼道:“这头狼,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魔兽芬里尔吧,它嘴里的,除了太阳,那个老头就是阿斯神族的诸神之王奥丁,我说的没错吧?”
莉亚的脸苍白如纸,道:“这你也知道。”
我心中的惊惧一点不亚于她,因为我陡然发现事情在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我神呼了一口气,道:“奥丁曾以一人之力冒险闯入冥界,为人类取得古文字,从而拥有大量知识,因此而失去一只眼睛。他在维京人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神,然而在诸神的黄昏中,还是被这头巨狼给吞了。等等,等等,让我静一下,该死!这头狼是破坏及灾难之神洛基和女巨人安格尔伯达生下的怪物,它的姐姐是死亡女神和冥界女王赫尔,哥哥是尘世巨蟒约尔曼冈德,但它的凶残远远超过了别人。据说,天神用托尔锻冶了九天九夜的一根铁链拴住了它,但芬里尔轻轻松松就挣断了铁链。诸神无可奈何,只好求助于善制兵器的侏儒,侏儒用山的根、猫的脚步、鱼的呼吸、女人的胡须、熊的跟腱以及鸟的唾液这六种罕见的事物锻造成一根无形的魔链,并且牺牲了战神蒂尔的一只手,这才算是将芬里尔擒住。但在诸神的黄昏中,芬里尔还是挣脱了,并一口气吞下了太阳和奥丁。这是传说吧,太阳好好的挂在天空上,喂,你如果想让我承认什么奥丁芬里尔的存在,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我只承认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王母娘娘太白金星,至于奥丁宙斯,不过是小说家赚稿费的小把戏而已。”
莉亚认真地说:“听着蔡影,你说的不错,我不是威尼斯人,我是维京人。”
我的舌头差点掉了下来,维京人,北欧啊。
莉亚的脸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道:“没有人要你承认神灵的存在,神的威严不需要凡夫俗子来证明。”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的神确实存在,那么所谓的诸神的黄昏,到底有没有爆发?”
莉亚道:“这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正因为诸神与巨人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毁灭战争,基督才得以趁虚而入,掠夺走维京人民的心。在诸神的黄昏中,虽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成为世界末日,惨烈的程度也不至于让诸神全部毁灭,但诸神元气大伤,却是无法回避的。基督教趁势发难,将势力扩大到整个欧罗巴。维京人的传统是好站,战斗是最高的荣耀,维京人的海盗战争一度让基督徒们吃尽了苦头。然而在基督的洗礼下,人们放弃了手里的武器,变得温驯。在斯坦的纳维亚,我们成立了几个国家,并且从此固守,很少再向外扩张,在我们这些信奉古老神灵的人眼中,这预示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我淡淡地说:“穷兵黩武,不见得是什么荣耀。你信奉的,是巨人族还是维斯神?”
莉亚眼中闪现出流光溢彩,坚定地说:“我的生命,属于魔狼芬里尔,为了伟大的芬里尔有朝一日为我们夺回战斗的光荣,我愿意为此献出生命和一切!”
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穿越已经足够离奇了,而在北宋年间的山东,我居然还在和一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北欧女人,谈论维京人的传统,基督教对北欧文化的侵略,还有以前在神话故事里当玄幻小说看得芬里尔,奥丁。我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扇动了某只该死的翅膀,把世界的秩序弄得一团乱麻。
我的脑子里飞速闪现着中世纪斯堪的纳维亚的历史,我只是个小混混,没有抱着历史书硬塞进脑子里的习惯。我能够确定的是瑞典大概是刚刚形成了国家,根据时间推算,莉亚应该并不知道瑞典的具体情形。而威名赫赫的卡尔马联盟,要到十四世纪才成立。其他的,一时半刻也想不到了。
我苦笑了一声,道:“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们不远万里来到大宋,究竟是为了什么。”
莉亚道:“实不相瞒,巨人族虽然在诸神的黄昏中遭受了比阿斯神更加惨重的损失,但并没有因此而灭绝,神灵们在沉寂中养精蓄锐,希望有一天可以东山再起,挽回失去的荣誉。我们本来和元气大伤的奥丁和奥林匹斯山的宙斯签订了攻守同盟,共同对抗贪得无厌野心无穷的基督,可是因为宙斯狂傲自大,自己向基督发起挑衅,引发战争。我们巨人族和维斯神都在休养生息,无力援助,最终奥林匹斯山的诸神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落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下场。现在的西方神界,成了基督一家独大的局面。各方神系都选择了隐忍,但说也不愿承认失败。大家考虑再三,决定到东方来寻求仙界的支持,帮我们战胜入侵者。于是,我代表巨人族,萧焚书代表阿斯神,王喷饭则代表宙斯。我们的确是跟随着十字军东征的队伍去了阿拉伯,然后随商人的船队抵达了大宋,来向东方的天庭请求援助。”
我问道:“你们见到了神仙,他们答应了?”
萧焚书恨恨的说:“东方的神仙对我们的提议很感兴趣,并派遣使团随我们回去讨论交涉相关事宜,只可恨我们的队伍里出了一个叛徒,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诸神欣赏他的武力,让他一路保护我们,免得途中出现差错。可就是这个小人,色胆包天,不顾全大局,在黑夜里奸污了东方仙人的侍女。东方神界为此震怒,在三界内通缉我们,如果不是后来天庭出现了大的变故,我们一定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了。”
我又问道:“变故?天庭发生了什么变故?”
萧焚书道:“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天庭大概出现了内讧,对我们的追捕不了了之,本来以为可以躲过一劫,谁知道那个混蛋还不死心,劫走了那位仙女,扬言要把她带回西方,这一下终于触怒了东方神界,玉帝甚至要发天兵天将征讨,而这时东方魔族崛起,双方连续发生大规模的激战,我们再一次躲过一劫。但我们几个也不敢再露面了。”
我说:“于是你们就建立了闲人山庄?”
萧焚书笑道:“我们有那么大的本事,山庄本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世外高人所有,我们寄宿在他的庄内,后来这位隐士病故,临终时把山庄留给了我们,才开始有了闲人山庄的名号。”
有些不耐烦的陈希真喝道:“是反客为主,据为己有吧!”
萧焚书脸色一变,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尽力控制着跌宕起伏的情绪,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底线,现在除了随机应变,再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解决眼前的窘境。
莉亚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大家都隐忍下来,自然能够风平浪静,天下太平。可是天庭的神仙们好极了面子,虽然一时腾不出手来收拾我们,一旦东方的局势安定下来,大规模的报复行动将无法避免,甚至有可能演变成东西方神界的战争。特洛伊之战的教训言犹在耳,现在又一场注定更加惨烈的战争又要因为一个女人而爆发,我们几个,纵然不能说服东方神界去帮助诸神驱逐基督,至少也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避免这场无妄灾难。”
我沉声道:“你们要怎么做?”
王喷饭咬牙切齿地说:“那个叛徒,就在里面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