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儿臣于三神殿圣坛观测星象,索卜乌德水之星夜空东方冉起,有美加塔耶异星渐入大犬座,三星光芒大胜……”宽大雪白的僧袍,及腰漆黑的长发,苍白无血色的俊脸,干净清澈的眼眸,玛尼拉尔清冽如寒冬溪流的声音在大殿淡淡响起。
“得启神示,女神恩赐未来拉之子神侍,娶此女为正,福泽延绵,国力将如索卜乌德鼎盛。”
话语才落,塞提一世抚掌轻笑,“好,感谢女神眷顾,佑我国安泰!”
王后图雅也随之一笑,柔柔笑容似乎并不觉异样,她扬声轻唤道:“陛下,可喜可贺。现时国运昌荣,喜事可不只这一桩呢。”
“哦?”塞提一世浓眉挑起,颇有兴致地又问,“还有何喜事?”
“数日前,娜纱琪于巴利亚觅得一块异石,此石奇特稀有,形似圆环,通体漆黑,夜间却发出莹白光芒。娜纱琪觉得此物非常人所能配有,特将此石献于陛下。”
塞提一世墨色的眼瞳瞬间一亮,连连唤道:“原来是娜纱琪觅来的,也就这丫头知晓我喜好收集各类异石。”
图雅不愧为埃及王后,简单如此便让法老的注意转移,将纳菲尔塔丽甚至拉美西斯的九位侍妾都晾在一边,她的行为背后不明而喻。
恰时,随着侍仆一声高唱,“娜纱琪公主殿下已到。”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正门处,只见从入口缓出一女子身影。
我不由暗暗打量起娜纱琪,竟为她的美貌惊诧,不输于纳菲尔塔丽的容颜。倘若纳菲尔塔丽是风华妖娆的白莲,那么她便是明滟逼人的红蔷,浓郁华美。
她衣身着的居然也是青色,更为深重的青底,形似蔷薇的火红暗纹,二种极为不搭的青与红缠绕着她丰盈妙曼的身体,却异常合协地衬出她如绸缎丝滑的肌肤,淡淡的蜜色,细腻柔泽。
她化着时下最为浓重的彩妆,周身佩环响动,明明是最俗气的金银制首饰,佩于她身上竟一点不落粗俗,反而行走之间尽现华贵迤丽。
娜纱琪的五官不如纳菲尔塔丽精致,却糅合着一种窒息的美艳,长长的黑色眼线勾勒她飞扬善睐的眼眸,艳丽的紫红眼影下,她一双深棕色的眼瞳渗透出微冷的流光,完美俏挺的鼻令她的侧脸越发深逸迷离,抿起的双唇宛如艳丽绽放的红蔷薇,只是轻翘起的嘴角显露出她的不屑。
确实,大殿上几乎所有人都为她的美貌震撼了一把,甚至连拉美西斯,眸底也不免掠起一抹惊叹。
纳菲尔塔丽察觉似地眼神微动,她的双手不禁收紧起来。
果真还是喜好女色。我嘲弄地扫视一眼,先前他还表现得那么深情,这回却原形毕露。
“我的儿啊,你们可有好些年未见吧。”王后图雅极为满意地望着娜纱琪,不忘责怪自已儿子一句,“那年你将娜纱琪气哭,她就一直不愿见你呢。”
“哦?”拉美西斯状似恍然,视线紧紧越向娜纱琪方位,“难怪,只是没想到她如今出落得美艳动人,那时她还是个小丫头。”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你们都已经长大了,而我们却老了,现在也就希望能早些抱上孙儿享享福了。”王后图雅一边唏嘘,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拉美西斯身侧跟随的侍妾们。
阿瑟丽等人本就悻悻然,听见王后图雅的话,目光大都幽怨地投在拉美西斯身上。
我不明所以她们的反应,莫非拉美西斯有那方面的问题?!
应该不会,他可会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埃及法老,据说他的子女还不少。
思及此,心里突升不舒服的异样,几番深呼吸之间,才将胸口的那点闷气呼去。
“母后,儿曾经说过,在未娶正妃之前绝不生有孩子。”拉美西斯揽起身边纳菲尔塔丽的肩臂,低头温柔笑道,“儿希望正妃诞下的是我第一个孩子。”
纳菲尔塔丽深褐色的眼瞳笼上薄薄水雾,她感动地回之一笑,笑靥如清晨沾有露珠的白莲,婉转动人。
恰巧,娜纱琪轻步靠近经过,不知是拉美西斯有意无意,这句话堪堪入了她的耳里。
只见她神色依旧,眯起美艳的眸,淡淡扫视他们一眼,目光触及纳菲尔塔丽,微怔,旋即眸底流转出更为冷冽的滟光。
拉美西斯的这番话语,纳菲尔塔丽完全放下心来,她微笑地回望住娜纱琪,淡定从容。
娜纱琪轻翘的嘴角越发深显,她不再理会纳菲尔塔丽,依步上前行礼:“娜纱琪在此觐见塞提陛下和图雅王后。”
声音同她眸底的滟光一般,似极美的冰凌碎落在地,清越而又美妙。
“还是这么懂事,来,上前让姑姑好好瞅瞅。”图雅笑意盎然,冲她轻轻招手,“又有大半年不见了吧。”
“是,娜纱琪也有好些时日未见姑姑姑父了。”娜纱琪大方地上前挨近,眸底的滟光一寸寸柔淡下来,轻翘的嘴角缓开一抹笑靥,宛如初绽烂漫的白蔷薇,纯净清澈得令人心疼。
“我的娜纱琪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王后图雅抚上娜纱琪干净柔软的手掌,疼惜万分地怪嗔起来,“这次回来,可得多住些时日,别总打着为你姑父收集异石的旗号,四处游玩不舍得回来。”
“姑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娜纱琪微嘟起嘴唇,在王后图雅面前竟像个孩子一般撒娇,却一点也不觉得做作,深棕色的眸底点点真情,令人无法忽视。
“咳,图雅你可是在怪我?”塞提一世替娜纱琪解围,他笑声朗道:“我待她可是比自己的儿女们还要亲的,她知我喜好收集异石,非嚷嚷着要帮我寻一块回来,是我难为这丫头了。”
“知道就好。”王后图雅没好气地回应一句,眼圈霎那红了起来,“倘若乌加达拉西,我的第一个孩子还在,该有多好啊。”
听言,众人脸色皆是一变,拉美西斯的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却觉得他此刻在悲伤。
“母后,是儿子不好,令您想起了伤心事。”拉美西斯上前一步安慰道,声音平稳如昔。
“图雅。”塞提一世宽厚的手掌一下子握住王后图雅的手,柔声说道,“别这样,都过去了,当年都是我的错。”
我非常诧异,堂堂埃及法老竟然会承认自己有错,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前,当下便对塞提一世心生好感。
“不,是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没有照看好,才会出事。”王后图雅越说到后面,竟真的落下泪来。
殿下的人们为之动容,唏嘘长叹,惋惜声迭迭响起。
“乌加达拉西殿下,五岁学会骑马击射,八岁开始随陛下出征,不仅聪慧过人,而且难得果断沉稳,真是可惜呀。”
“是呀,才十岁,就被那对母子给害死了。”
“那女人自持颇受陛下宠爱,又出身贵族,竟妄想取王后代之,心肠毒辣。”
“她儿子更狠,十二岁时打死好几位侍女,就是他将毒蛇放进乌加达拉西殿下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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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周围了然的小声谈论,我大概拼出了这件事情的原始,一件埃及王室的秘辛事件。
塞提一世年轻时,曾经非常宠爱一名侍妾。这位侍妾出身贵族,由于她所生的孩子是塞提一世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也颇得法老塞提看重。
过这对母子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夺取王后宝座,见王后图雅诞下的王子,乌加达拉西小小年纪就展露出非凡的表现,心怀嫉恨。
为了除去这位将来极可能继续法老地位的乌加达拉西殿下,他们夜晚偷偷将毒蛇放进乌加达拉西的卧居里。
那晚,年仅四岁的拉美西斯也同在乌加达拉西卧居睡下,二人同睡一张床。
为了将毒蛇引开,乌加达拉西被咬伤,毒发身亡。
王后图雅悲痛不已,几欲晕厥,法老塞提下令彻查此事。
这对母子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乌加达拉西,却无意留下了一丝破绽。
王后图雅沿着这点蛛丝马迹,揪出背后的他们。恰时又有几位官员联合将这对母子悉日罪行一一上禀,塞提一世大怒,将他们贬为平民,再施以极刑。
“怎么可能是因为你,是非对错,我岂会不知?”塞提一世微微轻叹,只得继续安慰,“你瞧,咱们不是还有拉美西斯,他和当年的我比一点也不逊色。”
塞提此话一出,底下众人纷纷附和,真假参半地说着一些恭维赞叹的话语。
“母后,哥哥永远都在我心里。”拉美西斯郑重认真的说道,如此认真平静的模样,一双如黑曜石的墨色眼眸透着奇特的异光,“我会和哥哥一样,替他做完未做远的事情。”
“儿啊,”王后图雅低头拭去眼角的湿意,欣慰地笑了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眼前的拉美西斯令我无法挪开视线,我突然明白他至今未有孩子,因为他不想重蹈覆撤再发生悲剧,因为哥哥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非常重要。
原来他的心底也有一片柔软的坚定,这样的执拗竟让我开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