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那个明晃晃的山洞，上百的红烛让人误以为是喜庆的样子。
“你来了……”漂浮不定的那个声音，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地说。
我抬头，却是什么都看不到，我疑惑：“你究竟是谁？是神仙吗？”
顿了半晌，有一丝苦涩地说：“原是，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心里记挂着慕容冲，问，“你是神仙的话，快救救凤皇，我的凤皇，他……”被什么撕扯着自己的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一阵风拂过，我的眼泪消失在风中，“孩子，我都知道……”
“那他在哪里啊？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我的孩子……
“会好的，会好的……”
我想到了什么，连忙跪下：“我的任务，我完成不了，我不能陪着别人，我……我只能陪着凤皇……我只有他……我的孩子，那么孤单，那么孤单……”泪珠滚落，却意识不到滚热，只觉得凉，泪珠慢慢升腾，像是珠子悬挂在空中，“我求求你，求求你，你救救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能！”不停地磕头，头撞在地上，冰凉冰凉。
“哎……”幽幽的一声叹息，“若是我能救他……只有你，可以救他！”
我抬头：“怎么救？我要怎么做？”
“你只需，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我心里蓦地死死纠缠，我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最后，却是带着他一路冲向那个结局！没有一丝偏差！
“你，爱他么？”
我爱他么？我如何不爱他？我如自己的孩子般地，深深地，爱着他！
“你爱他么？”
我……
“为什么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对他好？
“为什么明明只是旁观者却还是深深融入其中受伤最重？
“为什么看不得他的疼痛他的苦难？
“为什么不惜为他改变历史？
“为什么看不到他的时候如同没有神志心里空空的难受？
“为什么宁可伤害自己也要他坚强？
“为什么不愿自己成为他的软肋？”
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他的结局，我把他当成我的孩子！
“为什么不管有了什么事想到的都是他？
“为什么在乎自己被别人zhan有？
“为什么在打雷的夜晚要紧紧地抱着他?
“为什么抱着他的时候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为什么他吻你的时候心里慌乱如同世界全变了样？
“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
“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若不是，便可以好好爱他，便可以欣然接受他的爱！”
“住口！”我吼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明明这样想过的？我那么疯狂地接近他如同接近温暖，亟不可待，从来，一直都对自己强调他是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你爱他，不是对一个孩子的爱！你为何还要欺骗自己？你爱他，用尽你所有的力气，如同飞蛾扑火饮鸩止渴！你爱他，如他爱你！”
我呆呆地坐着，我……我……我爱他么？爱么？
我……
我……
我爱他，我爱他，如同爱着天空与大地，如同爱着我自己！我爱他！可是我对他说了什么？我说他只是我的主子！我是何其残忍？！
“嘻嘻，你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凤皇？我一抬头，见到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姿，广衣长袖，白衣飘飘，如同仙人，笑容明媚，眉目像极了凤皇，倾国倾城，我呆呆地看着，我的凤皇，是你么？
“哎，你只是一株花，我却觉得你跪着呢！我觉得你疼，你为什么疼呢？”
我想叫他我想告诉他我是凝儿我是他的凝儿，可是我张着嘴说了半天才发现，我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看看自己，我竟然只是一朵花，凤皇，我怎么……
“你怎么就与别的不同呢？”他起身离去，背影渐渐消失。
凤皇不要走不要走我是凝儿，凤皇，我是凝儿啊，凤皇凤皇凤皇……
我睁开眼，却见凤皇坐在我的身边，多日不见，他竟然已是这么瘦！凤皇，凤皇！我抚上他的脸，呆呆地道：“凤皇，我有那么多话，你却是一句也听不到。我不是花，我是凝儿，你怎么不理我，你怎么不看我，你怎么不听我，你怎么一个人走了呢？我一个人，多害怕。一直在打雷你都不来。”
“凤皇凤皇，你知道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原来那个就是爱啊，原来我真的爱上你了。你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高兴呢？”
却见他一颗泪珠掉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那么痛！我去拭他的泪，他却是紧紧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凤皇，不要哭。我喜欢你哎，你应该高兴的。”
却有更多的泪水坠落下来，但是我的凤皇，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那么静那么静，我叹：“怎么今日这梦，不是我不能说就是你不能说呢？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再说一句话了么？在梦里也不能么？”
“凝儿……”却是嘶哑的声音，他紧紧地抱住我，紧紧地，好像要把我揉碎在他的怀里。
我的手慢慢附上他的背，微微笑着：“我很幸福，凤皇。要是永远不醒，该多好。”
“凝儿，凝儿，凝儿……”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叫我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我闭上眼，微微笑着听他叫，这样真好，最后还能听你缠mian的叫我的名字。
凤皇凤皇凤皇啊……凤皇……
迷迷糊糊地，似乎有什么向我袭来，昏昏沉沉地，似乎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凤皇凤皇凤皇，不要走……不要走……”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不要醒，不要醒！我愿意一直逗留在梦里，只要，只要能够抱着凤皇！
“苓儿，你没事吧？”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可足浑氏热切的脸，我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没死？可是，为什么前燕太后在这里？
“苓儿你怎么这么傻？若是你死了，我们慕容族四万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我们可对你不薄啊！”最后一句，眼里流露出恨恨的光，压低了声音，极尽威胁，没等我反应，却又柔和地说道，“虽说你尚小，只是，女子到了这个时候，总要经历的……”我愣愣地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演着独角戏，嘴唇不停地张张合合，却是什么都听不到。
难道不知道么？苻坚要的，是你的儿子！是你最小最宠的小儿子！那个大燕的小王子！
凤皇，你在哪里？
真的，只能在梦里才能够见到你了么？
凤皇，你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么？就因为我说我不喜欢你么？
凤皇……欲起身，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是啊，我，一直都无能为力，一直都无能为力的，我就这样傻傻地，被上天骗了一次又一次！对自己尚且无能为力，还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我现在，是多么渴望这疯狂的一切停止下来！即使拿我的生命去停止！
可是，那四万无辜的生命，我怎么可能拿他们陪葬？！我一直都没有办法的，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到头来，还不是，成为一个小丑，自己跳来逃去，不过是跳进一个个圈套！我的决定，我的努力，有过什么用？
“我乏了，请回吧。”我努力说出一句话。
可足浑氏被我一卡，愣了一会，想说什么，看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却只能哼了一声，走了。
“姑娘……”杏儿凑过来，“杏儿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我半天没有反应，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转头看到杏儿泫然若泣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她高兴地跑上前想要抱住我，看我样子，就是笑着：“姑娘……”又看到我左手腕缠着白色的布条，褐红色的鲜血渗出，便落了泪：“姑娘你这是何苦啊？”
“杏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杏儿神色一滞，拿出一块手帕擦干眼角的泪，重重地点头离去。我的脑子里却都是凤皇，他悲伤的脸，心里像被什么撕扯着，闷闷的，喘不过气。
我们，已是，连死都没有办法了。
这样躺着，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忘记自己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