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垂下头,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其他的什么于我都是一样。
“不要紧,我说给你听。”他微微一笑,“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去御花园看梅的时候你说了什么么?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话说的真好,所以这院子就叫梅雪院。”这么小的事,他,都记得么?
“左边这里都是白梅,中间是腊梅,左边是红梅。嗯,这里有石凳,不过你想的还是不够周到,冬日里这石凳坐得极冷。还不如我们站着。”他的语气里含着笑,似有嗔怪的意思。
“那边有泉水,现在水面都被冻住了,否则就有潺潺的水声很好听的。也有假山的,就是按照以前你画的那个样子。”
“凤皇……”心思有点恍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仰脸问,“你……怎知有一天我一定会到这里?”万一没有遇上道翔,万一我真的死了……
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喃喃:“嗯。我知你一直在。我不是说过,能够感受到你的味道。而且,”眯了眼,对上阳光,“我知你必舍不得我一个人留下。”
原来他一直未曾有一刻觉得我死了,他造了园子,是想到这一天,他牵着我的手,看梅看雪。
如此美好。
这一树树的梅花开得绚烂,在雪花下衬得晶莹剔透,一阵风拂过,一些花瓣落下,洁白的雪地里躺着白的红色黄的花瓣。一路走过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下了很多天的雪,覆盖的很深。
我虽是看不见,却可以闻到梅花独有的淡淡香气,我是爱梅花的,当然我爱所有的花,记得二十一世纪有一个很有名的讽刺女人的名人说过,女人庸俗地爱着植物的生殖器,大约意思是这样的,但是我想,说这个话的人一定不理解女人,一点都不,或者在他眼里女人也不过是生殖器。一个人若是把事事都看的太透,大约也是没有多大意思的。有的时候少一分清醒,得来的或许就是一份感动或者幸福。呃,这当然是我这个狭隘的女人的思维。
爱梅,原是为了那些诗句,后来见梅倒总是生出些诗意。人家问的时候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受了古人的蛊惑,也便挑了有些深意地,只说她不怕寒冷气节可嘉,其实也就是因为冬日里有了她增了点颜色,再加些诗意。
从凤皇手里抽出一只手,轻轻一碰,也没深浅,没碰到梅花,倒是碰下了一从雪,昨晚上也听得下雪了,今早才止,所以雪花堆积着,枝桠有点不堪重负,轻轻一碰就掉落下来。我哑然。凤皇却在我耳边笑了:“这梅倒是开得好,这雪映得更好。”
打横抱起我,我一路上被抱惯了也就不以为惊奇,他见我一脸待宰羔羊的样子,不禁笑道:“我又没做什么,你怎生的就这么怕我了?”我嘟嘴,你要怎样就怎样了还那么多废话!左右我是反抗不得。笑意更浓,映着四周的红梅,竟显得红梅瞬间失了颜色:“这路上都是雪,你看不清,还不如我抱你过去,那边有一个亭子,我刚刚叫了人铺了垫子点了火炉,咱们过去坐坐。”
进了亭子,他自己先坐下,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我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他却是紧紧环住我的身子,手依旧扣在我的手上,温暖如春。我有一时间的怔忪,我们经常拉着手,在邺城皇宫的时候,去长安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奔跑的时候,哭泣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首先挣开的都是我,他总是如此紧紧地拉着我不松手。因为习惯,没有他的时候感觉到手心空旷的厉害,时常拿自己的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以为可以骗自己。这次见了之后,他不再牵我的手,而是扣住,紧紧地十指相扣,缠mian悱恻。自己心里手里,便不再空旷。
“想什么这么入神?”
“呃……没有,就觉得你的手很好。”
“你不是看不到么?”有些诧异地问。
“呃……是啊。”可是还是觉得好,觉得它紧紧地占据了手心手指的每一个角落,不再有任何的遗漏。
“凝儿,雪花衬着青瓦很好看,鳞次栉比间微微露出些青色,屋檐下有冰凌,你不是很喜欢么?以前总让我摘了给你,我就不懂,这么冷的东西,你要它作甚?”没有纠结我的话,依旧是细细描述四周的雪景给我听。
“嗯。以前我家乡有个说法,将冰块握在手里,一边把它捂热化掉,你许的愿望就可以实现。”现在想来,实在是很幼稚的,以前我们那里不怎么下雪,冰凌也不多见,每次一些老房子低低的屋檐上有了,每个人都要去抢,并不是为了实现愿望,只是为了抢。当时在邺城,自己和他们一起倒还是孩子心性,仍是每次见了千回不变地要去够,又矮,够不到就只能劳驾凤皇。
“那,你许了什么愿?”
“呃……”这个,小时候倒是许了很多愿望的,不过是考了坏成绩不让爸爸妈妈知道下次一定要抢到最大的那个冰凌之类的,那时候在邺城虽然到了古代,心里却还是不可以接受,时时觉得这不方便那不方便,想电灯电话电脑一切与电有关的东西,想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一门心思想回去,“似乎是说,想要回家吧。”扶住额,有些无力地道。
“唔。”他的头深深埋进我的颈窝,白色的狐裘上的毛,微微有些痒,“为什么没有回去呢?”
因为回不去。有一个人为我斩断了所有的退路,让我只能陪在你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后来,是因为,我将自己绑在你的身边,那一年冬天之后,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去。现在想起在现代的日子,恍然如梦,如果有一个人说那些不过是别人告诉你的一场梦,你的父母就在这个年代,我一定会相信。
家乡,已经,比梦境还远。
“嗯?”凤皇抬头看我。
我回过神,笑:“为了在你身边啊,所以,回不去了。嗯,这里怎么梅香还这么甚?”
“你以前不是说喜欢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感觉,所有我把这里改成一枝红梅入亭来,你的身后有一枝红梅。”
脸上一红,当初说喜欢那个感觉其实带了另一层含义,那个时候没心没肺的,觉得这双层含义甚是好笑,现在却觉得这是大大的可恶了。但凡谈了恋爱的人大约都是讨厌这句话的。
凤皇好奇:“你脸红什么?”
“呃……没什么。”赶紧打了个马虎眼跳过去,“你说说这梅花的样子。”
他轻轻端起一个杯子,原来旁边汩汩的声音是一直煮着的酒,喝尽,才道:“嗯,枝上有很多雪,压了厚厚的一层,梅花大多是团团的一团,没有绽放,梅花的枝奇特,落了雪很好看。”
我觉得无趣:“听你说就和说白书一样,一点都没有美的感觉。”
凤皇拿酒杯的手顿了一顿,也不恼,自己倒了一杯酒,凑到我的嘴边:“冷吗?喝口酒暖暖身子。”
我原本低了头准备喝的,想起那一日喝醉酒他吻我后来闹出那么多事便觉得这酒不是是好东西,直觉一个男人灌一个女人喝酒定没什么好事,便别过脸:“不喝,谁知道你把我灌醉要做什么?”
他自己喝了那杯酒,轻轻吻我:“该做的不是都做了么?何必灌醉你?”
我气结,所以说一个女人不该这么早就把自己奉献出去,现在有后遗症了。想避开他火热的吻,却怎么都避不开,便自动自觉地接受了。哎,这要是习惯他的吻,以后他不吻了,我怎么办?手还有两只,嘴巴可没有两只!等他轻轻放开我,我脑子有些迷糊,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凤皇,你爱我吗?”我记得张小娴说过女人问了这个问题就输了,我还记得那个故事的男主说爱,爱到了危险的程度,可是最后的故事还是悲剧。
他腾出双手,细细地抚mo我的眉眼,半晌才缓缓地出声带着迷离:“傻瓜,我都不知,我要怎么爱你才好。”
心里狠狠地震撼了一把,我知他爱我,这个问题是白问了,但是他的回答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紧紧抱住他,声音有点哑:“那是从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他喃喃地在我耳边吐气,“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邺城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或者更早?”
我哑然失笑:“哪里有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都没见过。”
“嗯。”他在我耳边蹭了一下,“凝儿,你不要离开我。你不知道没有你我是多么冷。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了。你答应我么?”仿佛一瞬间他又变回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我紧紧搂着他:“嗯,不离开。”这一刻,我真的是这么答应他的,也是真正不愿意离开的。
“凝儿,唱首歌给我听。”
“唱什么?”
“随你。”
我想了一想,便唱道:“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