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二哥所说,今次是为了估量族人资质才兴师动众,可也并没有做什么难度高深之事,那么,资质是以何为标准呢?问起读书来又有何深意?我不禁又望向了万能二哥:
“二哥,祖父刚刚问了哥哥同窗,现在怎么又问起今日所学?”
“呵呵,咱们杨府的小姐还真是好学呢?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就出来了。”二哥先打趣了我一句,继而解释:“前头阿竖阿哲所答,其实是为了在族学之中挑选可造之材,既是为自己也是为族中日后做准备。毕竟族学中有很大一部分不是嫡支,不可能所有人都由长老挑选,是以嫡支或旁支嫡出之人就要锻炼目力。我估摸着,这是嫡支跟旁支的第一次考验,目的是让长辈们尤其是长老们了解族中嫡支嫡出的观察力以及心胸,和旁支庶出的能力。”
“嫡支嫡出?旁支庶出?还要分吗?”
“当然,嫡庶之别自古有之。”大哥不甘寂寞地插口。
听到大哥如此理直气壮的口气,我只得一口吞下了那句“为什么”。这两年来,府里众人相处良好,长辈谁嫡谁庶我还分的很模糊,这几个哥哥都是嫡出,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了解到这个原来古代严重存在的问题。我还一直以为在这里是不讲究的,看来只是没有面对过罢了。心里不禁庆幸自己是嫡出,不过,这个问题有机会也是了解一下比较好。
二哥不愧是二哥,把我的问题解释的这么易于接受,只是,“我估摸”是什么意思?唉……有人说过,不懂就要问么……
“呃……这个,这个是。”听了这个问题,二哥没有如刚才般口若悬河,而是稍稍红了脸,看起来像是有些害羞,白里透红的好可爱,我忍不住瞪大眼睛,把头靠近,一边用力把二哥手臂往下扯,以便看得更仔细些。
二哥随着我的动作,脸上愈加红了,一时大羞。赶紧直起身子,快速答道:“因为祖父和父亲他们并没有说明那些的作用,我是看了最近几次的测试,又想了很久,自己得出的结论。”
说完便不动了,好像还有些僵硬,只是我没有注意到,现在的我已是陷入了对二哥这个八岁小娃的崇拜之中。我本就佩服二哥小小年纪就沉稳有加,这话一出,天,八岁的孩子聪慧异常也就罢了,居然还会思考这么有难度的事情。这可是杨氏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二哥竟能从仅有的几次中推测出这么些论断。若是二哥不提,我这个“内里熟”根本不会这么想。即便这话不能说是完全正确,有几分道理却是一定的,就我看来,虽不中亦不远矣。天赋这种东西,果真是可与而不可求,得不到也不能嫉妒,还好,天赋高的人是我二哥,可以沾下光。
我两眼亮晶晶地转头想向二哥表达一下崇拜之情,猛然发现二哥在发怔,又有些茫然地小声念叨:“怎么会就说出来了呢,这下可好,胡乱猜测亲长之意本就不敬,怎么还能够在妹妹面前卖弄,教坏了妹妹可怎么是好。”
敢情这不是光害羞了,还得加上自责,我先小郁闷了一下,马上又唾弃自己,只顾着自己,却没有觉察二哥的小心思。没有立即搭理他,使他沉浸在自责中,这会应该劝导他么,虽然很好笑没错,但要是给这孩子留下阴影就不好了,还发什么呆。
我忍笑趁着二哥迷茫先用力拉了下大哥,大哥本也有些被二哥难得的傻样惊住了,有些发笑也有些发愣,看到我边看二哥边向他使眼色,立即反应过来,龇牙咧嘴的点了点头,还冲着二哥不怀好意的瞄了两眼。就说么,同胞兄弟哪有二哥头脑灵光,大哥却笨的道理,看这反应,以后谁再敢说大哥只长力气不长脑子,我第一个不依。说拉紧二哥的手,摇了摇,没反应。邪门,改拉为抱,可惜身高所限,只能抱住大腿,蹭了蹭:“二哥,你不理小小了吗?”
“怎么会,二哥怎么会不理小小了呢,小小不哭哦,是哥哥错了。刚才哥哥只是在想事情,没有不理小小,二哥是最疼你的忘记了吗?都是二哥不好。”二哥看到我的动作,又见我两眼红红的,泛着水色,一副可怜样,忘记了先前的自责,只是转入了新的自责。
“哼,现在说的好听,不知道是谁把妹妹吓到哭了。瞧瞧这小脸,可心疼死大哥了,来大哥给你擦擦。”大哥一脸愤愤地瞪着二哥,还用力想把我拉过去,一手作势要来给我擦脸。
真是的,明知道我这是憋笑憋的,坏大哥嘲笑二哥出气就好了,干嘛殃及无辜。平日里被压制,借机打压二哥可以接受,但是,想拿我当枪使,不能纵容。于是我紧抱二哥大腿,若不是怕动作太大引起长辈注视,恨不能往他怀里蹭。
二哥还在自责,自然没心思与大哥辩解,大哥更是变本加厉:“早知此刻,何必当初!”
大哥的声音虽小,中气却很足,可见武艺没白练。瞧他那副样子,如果不知内情的还真以为与二哥有什么深仇大恨,谁能知晓只是小人得志。耳边传来几声压低的笑声,我稍微抬起头,却是三哥与四哥两个捂起了嘴。
这几声也把二哥给惊醒了,“大哥,小弟惊了妹子自会赔罪,只是你这口气如此重,莫要吓到妹妹才好。”
二哥不轻不重地顶了一句,让大哥的本次压迫战顿时瓦解,抑郁之下苦了三哥四哥,不时被大哥眼刀伺候。二哥真真是功力高深!不过这圆场还是要我来圆:
“二哥,小小没事的,只是小小看你发呆才以为你不理小小了。可是,二哥好厉害,居然猜得出祖父在做什么!”我说话时,语气里充满了惊叹,脸上表情更是夸张到几近扭曲,起码,骗过二哥这个道行还不深的未来狐狸,要说这是崇拜激动倒还有些可信。
“是啊,二哥真的好厉害。”
没想到与我搭档的大哥还没用上,四哥却主动搭上了话。四哥一向是个老实的,可能是因为也走文路子,与二哥经常在一起显不出什么好资质,听大哥的口风只被族中定为平常。这些我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平时他与哥哥们一起来看我时,不喜说话,较为沉默,但也能够看出是真心疼宠我。这时的表情也是真挚,全无一丝作伪之态,可见性子诚实,我倒是觉得只这一点也当得起个“好”字。只看这对两相对比之下的孩子,杨氏的家教真是没得挑。
“二哥厉害倒是厉害了,为什么弟弟当初受考的时候没说出来呢。弟弟若是早知用意为此,也不会现在还被父亲提着耳朵教育了。”
这是三哥杨琪了,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与大哥不同,大哥虽是调皮,嘴却有些笨,心也有些软,不喜读书,全靠武力有优势。这个三哥读书在阿哲哥哥入学前是仅次于二哥的,只是性子顽劣,口舌上又占了利,是以总会被他的父亲大人带回家教育。最会在不动武的情形下捉弄人,但是比大哥有记性,从来不招惹二哥。就我所看到的而言,三哥这个人佷识时务,年纪纵还小,却看的比谁都清,是个真精明的。人或许还有些个狠辣,不过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好,人活于世,各有各的缘法,怎么过活只看个人选择。再说,这个哥哥具有这个世界的“通病”,有很强的家族归属感,典型的对敌人狠,对家人亲。呵呵,既是这样,我就把他定为无害型了,本来么,对敌人就要如寒风般凛冽!
不能再想了,我都快成了个阴险的人了,只是不由感叹,人总会变的,以前的我怎么可能会研究这些呢。在这个皇权为尊的地方,我不由自主地觉得生命没有保障,总想着多看些,多学些,以后是不是就能轻松些,命长些。有时却又想,我现在的身份已经够尊贵了,可能完全没有必要那么想。所谓,杞人忧天,是不是就是这样呢?
“阿琪,你这话说的可不对,阿澈当然不能提前跟你们说了。”大哥的声音传出,也把我拉回了现实。
“为什么?”五哥疑道。
“你想啊,咱们几个阿澈排第二。你们都能得了他的提醒,我却是一星半点机会也无,对我不公平。还是,阿琪你皮痒了,想让我给你松松筋骨?”大哥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睛已是眯了起来,拳头攥起,一脸的跃跃欲试。
只见五哥一个哆嗦,人马上缩到二哥身后,想想又微露出些头,说了一句:“大哥,你那么凶狠,仔细吓着妹妹!”
一句话说的四哥破功出声,二哥更是眼睛里带着嘲讽嘴角微翘,我也是把头埋向二哥肩膀耸动。只弄得大哥脸一下子涨紫了,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挥了挥拳恨恨地放下了手。
我们几人无意间竟是一时没有人发出声音,才没注意到耳边五哥的背书声却是愈渐大了起来。
“竖已讲解完全,这就开始背诵了。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文子是以谓之‘文’也,也、也……”
“祖父问起今日功课,怕是要考教咱们的读书天赋了,不过我想只如此是做不得准的。听父亲说,当初,大哥头一次被考的时候,把当日所学及夫子所讲,竟是与夫子口述一字不落,把祖父听得大喜,连带夸了父亲。哪想往后的课业,大哥天赋之差让父亲跳脚,祖父疑惑之下细细问了才知道,大哥把夫子所述速写下来,和着文章背熟了才到祖父面前大出风头。”
二哥说着这样八卦的话题,仍是一脸风轻云淡,真是看起来温润如玉,对大哥却是以羞死他为己任,看看大哥一脸羞愤的模样,已能想到,若是再给大哥机会,怕不是今日这样的小小奚落的反击了。
“孔文子是以谓之‘文’也,……”我们这么一段话下来,五哥还在那里卡着,祖父的脸色已是平静了下来并没有刚刚阿哲哥哥诵读时的微笑模样,张了张嘴,眼看就要发话。
二哥不注意之下,没有拉住,我趁着这个空当,急往前走了几步,急的几个哥哥在后面挠头。只好在心里说声抱歉,可是,我还是继续向前走去,我对自己说:以后不管,今天这个风头如论如何一定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