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个小婴儿的身体中的,事实上,在出生的一霎那我思考的就是:我为什么会突然感到一片刺眼的光和一个托着把我包的严严实实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女人。所以,犯了一个让我为之痛得记忆深刻的错误:在出生的时候,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号啕大哭。
正在思考的我,突然感到屋内静了下来,静得甚至显得有些诡异,还睁不开眼睛的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光是从这乌云压顶般的寂静还是隐约猜到或许是让人感到恐怖的。于是就更加一动不动地躺在这个女人的手上,以免波被及到。
一个含着点颤抖的女声小小响起:“公主,小小姐她,不哭,也不动……”正是托着我的这个女人。
空气凝滞了一下,我听见一个虚弱中带着点倔强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不可能,怎么会不哭呢,不会的,我……”说着就添了哽咽。
这时,另一个人也轻轻开口:“杨二家的,你拍小小姐一下试试,许是出来的晚了,反应不过来。”
“啊,对,还是高嬷嬷提醒得及时,奴婢怎么就没想到,真是该死!”说着,这个女人抬手就在屁股上给了我一下。
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没想到婴儿的皮肤如此娇嫩,原本不是很重的手掌落下来却让我觉得疼得受不了,只好张开嘴用哭来发泄疼痛。脑子里更是一片模糊,只觉得身上疼痛被放大了无数倍,什么都想不了了。
屋里的众人听到这种气十足的“哇”的一声婴啼,只觉得说不出的高兴,这小小姐还真是健康呢!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赶紧使了大丫鬟吟霜向外头的主子们报信。
丫鬟婆子们便一边给公主收拾着,一边就要把小姐抱出去给家主、少爷等人看。外面刚听了婴儿的哭喊声就已是热闹了起来,正是难得地乱作一团,但那“赶紧把侄女抱出来让我们瞧瞧”,“快抱出来给咱们抱抱”之类的话还是不绝于耳。
等到终于出了屋子,还在因疼痛而啼哭的我便感到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四周围了一圈的男人,虽是眼睛还不能够完全睁开,但也可以看见写模糊的影子。这会儿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刷地都粘在了自己的身上,弄得浑身愈加地不自在,只想把这些人都赶走。
奈何人小腿短,只能挥舞着手臂尽量地对着人的方向摇摆,而嘴里地声音更大些,寄希望于这些人能看出我的意思,识趣地自己走开。可是,很显然我高估了自己的表达能力,也低估了这些人的执著,让人更加围紧了一些不说,竟还有人想伸手来戳戳我这刚见人的小脸。
正围着这小婴儿的众人,只觉得女儿果真跟儿子是不一样的,看着这哇哇大哭的一点点大的女孩儿,全无一丝对着小子哭声得烦闷。更过分地是不仅不觉得烦闷,反而哭起来也是别具风致。瞧瞧这一大家子,真是想女儿想疯了!
看见小侄女瞧见他们后,哭得更起劲又加上手舞足蹈,一副可爱得不得了的模样,一个个顿时更加欢喜。情不自禁地就靠地更近一些,想要伸手摸摸小脸。杨陵的手是最快的,本来都已经要摸到了,可是小婴儿的脸实在是太小了,这大掌要是伸过去估计是不太行,于是临时把手掌改成了手指。
就在手指要触到时,突然听到一声暴喝在身后响起:“你们都给我闪开点儿,我这当爹地都还没见着女儿呢,你们一个个跑地倒是快,眨眼地功夫,我这还没站稳当呢,你们就团团围上了啊!都给我一边呆着去!”
杨松说完就激动地要拉开弟弟们伸手就要接过女儿,想要抱在手里好好瞧瞧。谁知他手刚伸出去,就听见父亲地怒斥:“这是在做什么,看看你们的德行,哪有个作后辈的样子?可有想着长辈们盼孙心切,不帮着把孩子递过来也就算了,只顾着自己好近水楼台,成何体统!你们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杨二家的,把孩子抱过来!”
杨二家的快步走过来,把我交到了一个宽阔厚实的怀里。好不容易被这人笨拙地抱住了,还是不甚舒服,好在马上就有人来解救了把我接了过去。
李氏看着自家夫君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窘态,不由暗自发笑,位高权重的杨家家主什么时候干过抱孩子的勾当,亦是抱孙心切她便走过去道:“老爷,这孩子还是咱们女人家抱的好,您这么手臂僵着,孙女可不会舒服,硌着了可就不好了,还是妾身来吧!”一边顺势把孙女接了过来。
杨雄一听老妻的话更是窘地不行,想他堂堂杨家家主,自是从来没抱过孩子,本来若是有女娃抱抱也是无妨的,可这一大群子侄让人更加没有抱的yu望。再说杨家的男子自小都是严格教育,以期长大成人后能有过人的才德,更是不会去让人娇宠。
这会儿好不容易可以抱抱孙女,偏生自己不会抱孩子,错失了抱孙女的机会不说,还在老妻面前丢了脸面。心里不痛快的他,抬眼看到这一群子侄都还在,没好气道:“你们还不会自己院子里去,还杵在这干什么?刚刚我说的话都没听到吗?”
七少爷杨寿抬手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拱手赔罪:“家主,嘿嘿,大伯,看在咱们也是情不自禁的份上,您就别生咱们的气了,咱们是没什么,可要是您伤了身子就真是大大的罪过了。”
“是啊,父亲,这天下谁不知道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哪能真跟我们这些小辈置气。我们这也是一时肆意忘形了,以后决计不会了。再说了,也不只是我们,这院子里的哪个不想疼疼咱这小侄女,您看这些嫂子、弟妇甚至是小侄子不也是眼巴巴地望着吗?所以……”杨陵说这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什么,你都说出来,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能说破天来!”
“父亲,先前不是您说的嘛,这小侄女是咱们家族里的宝贝,可不是某一个人的,让我们抱抱又有什么要紧。所以,父亲您发那么大火,也是没什么道理。”
一听这话,本来已经渐渐平息下棋的怒火“蹭”地就又冒了上来:“好啊,这都会编排你老子的不是了,我说你们不该抱了吗,只是让你们要有点孝心先想到我们老人家而已,你倒是会说怪话!有你这么当人儿子的吗?不上进也就罢了,这会子连孝道都不讲了。”
杨陵欲张口反驳,就看见大哥横了自己一眼,于是扭头,闭嘴不言。杨松实在是搞不懂,他这个三弟明明比谁都更佩服父亲,却是专爱惹父亲生气,平日就算了,今天要是再吵起来却是不妥!
于是按耐下想好好抱抱女儿的激动,弹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父亲面前,躬身行了一礼:“父亲,您想教训三弟无可厚非,只是今天最好还是先消消气,如今咱们这杨家出了嫡女的消息只怕已是传了出去,指不定这会儿已有府上来咱们这道贺,就是宫里怕也是会有礼到。我还是先去前面,打发接见来贺的人,孩子就由父亲母亲带到主院去,这外头也冷,弟弟弟妇们也都累得狠了,就先把侄子们领回去歇着。等事情都办妥了,大家伙也都休息好了,咱们再去住院给父母亲请安,顺便看看我女儿!趁着这会儿,儿子也想让大家帮忙给女儿想个乳名,至于大名,还是要劳烦父亲的。”
杨雄听着长子的一番话,略感欣慰,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比次子强多了,说的是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就是说“我女儿”时那微微上扬的得意语气,显得有些讨打。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尤其让孙女先跟着自己会主院深得己心。当下便点头:
“嗯。就按你说的做,你们这都先回去了吧,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别弄得狼狈兮兮的,丢了咱们府的体面。松儿你去前厅更要注意。而且,我杨家几代没有嫡女,这些年在某些人眼里已是觉得我们府没有女儿能跟另几家较劲了。哼,那些人懂什么,咱们府女儿是少,但咱们府的女儿金贵着呢,庶女都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嫡女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如今出了嫡女我看哪个还敢跟我孙女比!”
说着又想着虽是有了嫡孙女,可也就这么一个孙女,要是老三哪个臭小子能再添个嫡女是再好不过的,要是这些子侄都能添上嫡女那就更好了。可这些小子们都不争气,这么下去不行,得想个法子才好。恩?对了,应该让这些子侄都看看家里的嫡女有多么宝贝,这样才能多生嫡女,没错,肯定可以的!也能让别人都知道杨家添了嫡女,以免有些人没见识地乱说话。于是让长子自己先去前厅见客,跟着唤过管家杨忠,吩咐道:
“杨忠,你去让人去兑些铜钱,绕着这京城撒上一圈,也好叫承安京的人都知道我们府的喜事,顺便当作是布施了,接济接济一下城里的百姓,让人跟着咱们也高兴高兴!”
然后就把众人打发走,把长子的两个儿子召唤过来,走到老妻跟前看着可劲儿盯了孙女两眼,心满意足地跟着抱着孙女的妻子去了主院。
不得不说,这杨府难得地喜事,是真正地让阖府高兴了起来,当然更着的高兴的是,让众人看到了希望,生嫡女的希望。
这些个男人自是不必说,女人们也是心生期待,盼着能像公主一样给杨家添上嫡女。在这种你情我愿的基础上,整个杨府估计会出现好一阵正室受独宠的状况,而且杨府本就是尊重正妻以保持门风不败的做法,加上近几代对嫡女的期盼,这种现象的发生,府里的长辈绝对不会有有异议,反而会乐见其成。
可不是吗,在杨府庶女虽然也金贵,但哪里比得上嫡女稀罕!在这种家里正经主子惊人的默契下,杨府妾侍们的怨气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