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药膏给我之后,那清秀男子又飞快跑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让我先给凤倾月的脸擦上一擦,再涂药。
我将毛巾蘸了水,坐到床边准备给他擦脸,哪知手还没伸到他脸上去,就被他赌气似的给挡回来了。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语气放的温柔:“大哥乖,别生气了,让弟弟给你擦擦脸好不好?”
话说完,我先抖了一抖,想我任四月好歹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大姑娘,在他面前竟然给变成了老妈子。
可凤倾月那死家伙仍旧是无动于衷,挺尸似的躺在那儿,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旁边的清秀男子瞟了他一眼,又把眼睛转向我:“你哥哥脾气真是……呵呵,特别的很。”
“嗯,娘的很。”我拿眼瞟着凤倾月,故意接口。
我的话音未及落地,下一秒,就见凤倾月突然翻起身,脚一踹,就将那可怜的清秀男子一下子给踹出了老远。
我瞥见凤倾月恼怒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憋了一口气在胸口,忙跑过去,满脸歉意的将那清秀男子给扶了起来,慌声道歉。
岂料那清秀男子委实是个老实的大好人,非但没恼怒,反而急急推我:“我不碍事的,就跌了一跤而已,你还是赶紧给你哥哥上药去吧。”
我横了一眼凤倾月,估摸着他出了气儿,也该好了,于是上前将毛巾从盆里捞起拧干,预备给他擦脸涂药。
他那一张光溜溜的妖孽脸,尽是青紫刮痕,瞧着委实有些不顺眼了,再不涂药消消炎,留下疤痕的话,毁了老天爷如此费心费力的杰作,那就是造孽了,况这家伙又是个十足的自恋狂,爱美如命,我更得小心点给他擦洗上药才是。
哪知我手刚挨到他脸上,他却又一把打掉了我的手,然后拉过被子又翻身睡去了。
我怒了。
枉我方才还在想着下手要轻要慢,涂药要仔细莫要再蹭破了他的皮才好,哪知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我将毛巾往盆里一摔,气道:“记着,毁了容可别怪我!”
这还没完没了这,这人不是娘,简直就是娘他娘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怎生这般的小心眼呢?连那绣花针还不如。
气冲冲的跑到外面,我寻了一处安静少人的地方坐下。外面的月色正好,照的地上一片一片的白月光,偶被一两片树叶隔断,像是落在地上的帕子,柔柔和和。
眨眼又是一个明媚月夜,我扬起头,不自觉的看向天上那一弯月,倏然又想起了同清风在屋顶上的那一个夜晚。
离开多久了?许久了吧。
清风,你,好吗?在这样的月夜里,你是否仍旧像以前一样,就着一壶酒,对月独饮?
清风……清风……
我瑟缩着抱着肩膀,突然觉得心里极是难受,那种被思念填满的折磨,像一头野兽从我身体钻出,狠狠将我撕咬。
总是在这样的月夜里,我身体里那些刻意隐藏的思念,抽丝剥茧般慢慢滋长、蔓延,将我淹没。
我抱着胳膊,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腿之间,眼泪忍不住的掉落。
清风,你可知,我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个人在我身后轻轻的拍了下我的肩膀:“喂,你还好吧?”
我一惊,忙就着裤腿将眼泪抹干了,然后转过脸去。
竟是那个清秀男子,怪不得声音有些耳熟呢。
“是你啊。”我站起来,勉强冲他笑了笑。
许是见我眼睛红了,猜着我可能哭过,见我笑,他反倒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红了脸搔搔头,安慰我道:“你哥哥脾气是大了些,但是,你也犯不着为这点子事跟他置气啊,我娘说,男子汉的眼泪金贵,不能随便掉的,省的别人笑话。”
我原本心情极沉郁,此番见了他这样可爱的表情和动作,却生生给笑了出来。这小子,傻的可爱的很,和皓月有的一拼。
忽然间想到皓月,我猛地怔了下,多久没想起那傻子了?南诏发生了宫变,也不知道他和芳菲春妈妈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怪我抑或恨我。
我曾经为了逃命,狠心将他丢下,狠狠的伤了他一次,而我这一次则是彻底的背叛了他,背叛了我曾经许下陪他一生一世的诺言,再一次的将他伤害,他会不会再肯原谅我一次?
那个单纯明媚的少年啊。
“哎,你怎么了?怎么着看上去又想哭的样子?”
清秀男子摇了下我的胳膊,一下子将我从悲怆的思绪中摇醒了来。我敛了脸上的悲伤情绪,冲他勾起嘴角,一笑:“怎么会?你方才不是说了么,男子汉的眼泪最金贵,不能随便撒出去的。”
他腼腆一笑:“呵呵呵……”
我觑着他有些傻乎乎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噗此一声笑了出来。
他大约是被我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又挠了挠头,顿了半晌,才又红着脸问我:“对了,还没问贤弟的的名号呢。”
我憋住笑:“我叫任四。”
“任四?”他凝眉想了下,又问我,“这个名字虽是奇怪了点,但也颇好记,那你哥哥呢?”
“任三。”我眼都不带眨的回答。
“任三……任四,嗯,颇好记,颇好记。”
“那,兄台又怎么称呼呢?”我望着他那亮晶晶的漂亮眸子,笑着问。
“在下姓林名书成,贤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林兄就好。”
“林兄以前可是读书人?”
他眼睛一下子睁大老大,用一种相见恨晚千里之外逢知音的眼神将我直直望着,直望的我心里只哆嗦,才欣喜的结结巴巴的将一句完整的话说了出来:“任贤弟,怎,怎么,怎么知道的?”
我忍住笑,这个傻小子,名字起得一股书生气儿,说起话来更是一股书生的酸气儿,还傻啦吧唧的书呆子样儿,但凡眼神好使一点儿的,一看就知道。
只是,他怎生这般激动?
莫不是军队里尽是些眼神不济的,就没个人曾瞧出来么?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但见他激动完之后,又将那一双寓意般的漂亮眸子垂了垂,满脸惆怅道:“任贤弟你是第一个瞧出来我读过书的人。”
我无语的朝天看了一眼,然后便见他突然又激动起来,上来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满脸欣喜道:“贤弟,既你我是知音,不如结拜为兄弟可好?”
我被他一惊一喜一惆怅给弄的头直麻,这,便就算是知音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