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月肩膀上的伤好了之后,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得益与他的这个伤,那几天里他便恃伤邀宠,变着法的让我伺候他,从端茶倒水到洗衣盛饭再到宽衣铺床,就只差一点没让我伺候他洗脚喂饭了。
我虽则忿忿不平,然一想到他总归是为了我才受的伤,便也就气不起来了,只随着他的性子做出一个奴婢的样子来,一心一意的服侍他,让他过几天舒服日子,心里计较着待他伤好之后再同他好好算一算帐。
只不过,待他伤好之后,我们也就挪窝去了粮草司。
对于此事,还须得从那日张朝被扒掉裤子说起。被扒了裤子的张朝在众人压力和怂恿下,不得不破罐子破摔的绕着教场裸奔了三圈,裸奔到最后一圈的时候,睡中午觉起来的校尉听见教场吵闹喧哗,便特特的过来瞧瞧,这一瞧,就瞧见了日头下脱光光的张朝,一边裸奔一边大叫:“我是任四他孙子。”
校尉傻了半天,反应过来之后,抓了个士兵问清楚了缘由后,登时勃然大怒,怒斥我们在军队中恣意妄为目无军纪,当即让人拖了张朝下去狠打了二十大板,然后又一道命令下来,将我和凤倾月林书成三人贬去了粮草司。
书呆子抱着包袱衣物往粮草司去的一路上欢天喜地,拉着我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自是晓得他心里欢喜,他天生就不是当兵打仗的料,教场上训练时常被人嘲笑,此番被贬到粮草司里当个点点仓储喂喂马的小闲兵倒是恰到合适。
然则,若说他欢喜十分,那我和凤倾月就该差不多欢喜疯了。
粮草司粮草司,那是什么地方,是可以外出押运粮食草料的啊。在军营里我们断断是逃不走的,但是只要出去了,可就好说多了。
所以,当日乍乍一听到我们被贬粮草司的时候,凤倾月登时就欢喜的将我抱起来扛到他肩上在屋子里转了三圈。
他叹息道:“早知道我们就该尽力生出些事来,早早的被贬了,说不定现在就已经逃出去了。”
我想了想,问他:“那万一被贬去的是马棚呢?”
贬去粮草司还真是个偶然事件,我算是彻彻底底的理解了那句老话:天助我也。
去粮草司之前,我们便细细的筹划了整个出逃计划。已经在军营里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自然是越早出去越好,于是去的第二日深夜,我和凤倾月在子时十分偷偷溜去粮草司里储存粮草的地方,一把火将仓库给点着了。
偷偷的溜回去睡下才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书呆子惊慌的声音,高声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纷纷惊醒,忙不迭抬水救火。事先凤倾月就同我商量好了,下手狠点,所以,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火才被扑灭,自然,粮草司里储备的物料那时候也烧的连灰都不剩了。
校尉气急败坏,指着粮草司的一干人等,破口大骂。骂完之后,想了想,命令我们第二日一早出城买些粮草回来。
军营里粮草短缺,原是可以上报,让朝廷里派人押运过来的,但是前提是你得提前上报,因为中途审批和押运还需一段时间,至于这种失火将粮草烧没了的突然性事件,就算上报也来不及了,士兵日日要吃饭,马日日要吃草,一日不吃还尚可,但要是连着两三日,恐怕就得发生暴动了。
所以,校尉还算是个聪明人,忙忙派我们出去先拿银钱暂时买些粮草回来,先稳住局面。
俗话说,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我烧了粮食,真可谓算是罪孽一件了,所以临行前,我特特的对着仓储库拜了三拜,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我跟在押运粮草的车后面把守,一出了军营,顿觉天也蓝了,云也白了,树也清了,就连同我们一同前来押运粮草的张朝张大对头,也变得不那么丑了。
很快出了城,去了乡间,以高价收了一些粮食和马料。为了夜晚的出逃计划顺利,我和凤倾月便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待同那些乡民交易的时候,我们就一直嚷嚷着要货比三家,看完了这家看那家。书呆子自然是站在我和凤倾月这边,另十来个来士兵原是和气人,也不理论,只剩了张朝气个半死,却也拿我们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我们挑来挑去一直挑到黑幕垂下。
因为怕夜晚押运粮草不安全,我们便借宿在了乡间,准备歇一晚,第二日再启程回去。
因为人多,不能同时借宿在一处,我和凤倾月还有书呆子以及另一个士兵借宿一家,张朝他们分了四拨借宿在另几家。
此番安排真真是应了天时地利人和。夜晚吃罢饭,另一个士兵早早的先去睡了,我拉了书呆子找了个隐蔽的旮旯角,准备同他告个别。
他一听我讲完,立即白了脸,惊恐道:“你,你,你们想当逃兵?!”
我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隔墙有耳。”
他却是转了转眼,然后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了。
我吃了一惊,忙松开手问他怎么了。他用袖子擦了把泪,抽抽泣泣道:“我同任兄志趣相投,又得任兄相助,心里感念的很,本打算退役之后,我就将我妹妹说与你为妻,做个亲家的,不想,不想……”
我正欲执起他的手,感叹一番我福薄命贱,实难承受他的盛情的,却听得寂静的间隙间,一声脚步响动。
我惊了一下,忙拉过书呆子躲到了篱笆墙后面,伸头看时,却是一个庄家小姑娘从篱笆旁过。
我松了口气,觉得还是小心说话为妙,于是便扯着书生进屋里去了。
半夜,众人都已熟睡,月亮从破破烂烂的窗户外洒进来,我斜眼望了望凤倾月,他点点头,从床上翻下,拉过我,低声道:“脚步轻点。”
我们是从窗户里翻出去的,走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打晕了书呆子和另一个士兵,而且,顺便从那士兵上顺手牵羊牵走了一包碎银。
纵然是作贼是可耻的,但是比起来逃出以后饿死来说,作贼其实是一件为了生命而忍辱负重的高尚事情。
所以,我们将那一兜银子揣在怀里揣的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