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走上去拽住老妖怪,扯着她的领口,厉声低低的问:“你刚说什么?是芳菲让你来的?”
“你……你想干什么……你这个刁奴……”她眼神慌乱,顾左右而言他,然后又猛地推开我,这死老妖怪长的虎背熊腰的,力气大得吓人,我被她推得差点摔倒,好在春妈妈眼疾手快,跑上来扶住了我。
“真是个刁奴!”老妖怪忿忿然的瞪着我,鼻子哼哼的出着粗气,狼狈的对着我干瞪了半天眼,然后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我冷笑着看她扭着胖身子企鹅似的落荒而逃,心里暗骂,这死老妖怪,还算识相。
春妈妈去关了门,回来又拉住我,忧心忡忡道:“四月,你怎么跑出来了?这她看到你了可怎么办啊?”
我柔和下笑容道:“春妈妈你别担心,她又不知道昨晚的事,况且她在我这儿挨了打,她好意思跟谁说去?等她知道了去给太子通风报信去,我早走了。”
春妈妈听完,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了……唉,算了吧,来,吃饭吧,都凉了……”
我答应着喝了两口粥,就吃不下去了,一想到芳菲我的心里就乱糟糟的,这丫头,我真的是越来越捉摸不透她了。
吃完饭,春妈妈照旧去浣纱河浣溪衣服,我在屋子里收拾包袱。好容易挨到夜晚二更天,好在这段时间没出什么岔子,我和春妈妈各抱了一个包袱,匆匆赶往辰栖宫,果然,门口有芳菲安排好的丫头在等着我们。
丫头带着我们进了内殿,然后关上门退了下去,芳菲回头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扑上来紧紧的抱住我,喃喃叫道:“姐,你真的没死,真的没死……吓死我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了。
我心头涌起一股酸涩,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死呢?我舍不得你啊,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要从阴曹地府里逃出来的。”
芳菲突然松开我,然后浑身上下的摸摸我又掐掐自己,泪花灼灼的喃喃道:“我这不是做梦吧?我害怕……”
我握住她的手,眼泪差点落下来,哽咽道:“芳菲,这不是梦……我真的没死。”
“我知道……可是我害怕这是梦,从早上如画把你的白玉钗给我看时,我就知道你没死,可是,可是我还是不相信,我明明亲眼看见太子那畜生把杀了你的啊。”芳菲的眼里有被痛苦和惊喜冲击过后的神经质般的狂乱。
“他没杀死我,他把我和小红都抛下山了,然后我遇到了云上清风,他……”
“云上清风?二皇子?”芳菲仿佛猛然间清醒过来似的,眼里神经质般的狂乱终于平复,紧紧的抓着我的手问。
“是啊,怎么了?”我讶然的看着她,她对云上清风怎么会这么敏感?
“呃……没,没什么……”芳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抽掉握住我的手,慌乱中她瞥到我的包袱,忽的愣了愣,指着包袱吃惊的问道,“你,你们怎么拿着包袱?你们这是去哪里?”
我苦笑了下,道:“我在这宫里还能呆下去吗?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芳菲恍悟似的点点头,然后又匆忙上来拉住我,急急的说:“对,姐,你得离开这里,不然的话,让那畜生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我和春妈妈来找你,芳菲,你去收拾收拾东西,等四更天人都睡下的时候,咱们偷偷儿的离开。”我催促道。
“等等。”芳菲猛地打断了我的话,蹙眉看住我,“姐,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走?”
“怎么,芳菲,你不想走吗?”我心里突然涌起不安的感觉,这丫头,可千万别犯傻啊。
“我不走。”芳菲毫不犹豫的抽掉拉住我的手,背着我走到一边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就像春妈妈担心的,她果然不愿跟我走。
“为什么?”我长长的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走。再说了姐,就算咱们真的逃了出去,那出去之后呢,去哪儿?回西池吗?不,我……”
“芳菲,你若是不想回西池的话,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我连忙抢过话急急道。
她挥挥手打断我的话,苦笑了下,摇摇头,“姐,你不明白的,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早就习惯了安逸的日子,我不想再流浪奔波了,提心吊胆亡命天涯的日子我经不起,我会累的。”
“可是,芳菲,你要明白,一旦你和太子之事东窗事发,你不走会死的!”我抓住她的胳膊,几乎哭了起来。
“我知道。”芳菲拿掉我的手,朝前走了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会死,而且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可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还远着呢,我是不会离开的,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生活,已经离不开了,我好不容易爬上了今天位置,熬出头苦尽甘来了,我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放弃了,我是个不折不扣贪恋眼前的繁华安逸富贵荣华的人,我讨厌居无定所奔波流浪吃不饱穿不暖为奴为婢的那种生活,所以,姐,无论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会走的。”
“芳菲……”春妈妈走上来,刚想说话,却被芳菲打断了,道,“春妈妈,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别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你和姐姐走吧……我去给你们拿些盘缠路上带着,出去后手头上得有点钱才行。”
芳菲说完,顿了顿,然后朝里间走去,看到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我泪水忍不住的簌簌落下。
春妈妈叹了口气,劝道:“四月,芳菲既不愿意走,就算了吧,你等会儿走吧,芳菲有春妈妈来照顾,啊。”
我含泪摇摇头,道:“春妈妈,我是不会丢下你和芳菲独自离开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话说完,我丢了包袱,跑上去一把拽住芳菲,芳菲吃惊的转过脸来,竟也是满面泪痕。
“姐,你,你怎么了?”芳菲慌乱的擦着泪,结结巴巴的问。
“芳菲,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跟我走?”我定定的看住她。
“姐……”芳菲沉沉叹了口气,“我是不会走的。”
我的手颓然滑落,咬着嘴唇,又哭又笑道:“那好,姐姐也不走了,躲在这儿随便是茅坑儿还是马棚里苟且活着,等到你死的那一天,姐姐去替你挨刀。”
芳菲噙着泪怔怔的看着我,半日,忽然捂着脸失声哭起来,道:“姐,我求求你,你别逼我,我不会走的。”
“芳菲,我不会逼你的。”我的眼泪刷刷的流下来,然后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包袱,兀自朝门外走去。
“姐,你要去哪儿?”芳菲回头叫我。
“我回浣溪宫,芳菲,姐姐是不会丢下你独自离开的。”我怆然道。
“不,四月,你不能回浣溪宫,你得离开这儿,芳菲有春妈妈照顾,你得走知道吗?你别犯傻啊……”春妈妈慌忙上来拉住我,声音里哽咽着微微的颤抖。
我摇摇头,狠心拨掉她的手,快步走到门口,刚要推开门,却让芳菲在后面拼命的拽住了,她绕到我面前来,猛地亮出匕首来,往脖子上一横,噙着泪看住我:“姐,你今天要是回浣溪宫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和春妈妈都吓住了,慌忙叫她放下匕首,她却是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我说:“姐,你若不走,怕是活不了几天了,我不想看见你死,那我就只好死在你前面了。”说完,匕首在脖子上划过,登时有细细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我惊叫着扑上去,芳菲却又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哭叫道:“别过来,姐,你说你到底走不走?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我悲怆的摇摇头,闭上眼睛,眼泪顺着我的脸流到脖子里,然后我睁开眼看着芳菲笑道:“好……我走……”
我擦了把泪,走过去扳着芳菲的肩膀轻笑道:“我走了,出去后就去找哥哥,剩了你在这儿,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听春妈妈的话,知道吗?”
芳菲失声哭起来,我别过脸去,狠狠心,抱着包袱疾步出了门。我不敢再呆下去,我怕自己会崩溃掉,我竟然是这么令自己讨厌的自私懦弱又无能的女人,我恨自己,恨的只想咬牙切齿的抽自己两巴掌。
我挎着包袱,抹着眼泪匆匆忙忙跑出大殿。出了辰栖宫,拐上一条僻静的小路,匆忙之间却在不小心间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拿袖子抹了抹脸,然后抬头看向那人,这不看还好,一看我差点瘫倒地上,那张阴气森森的狰狞面孔我到死都记得,拜他所赐,我从以后要天涯海角的逃命去。我真想现在手里有一把刀,一刀下去把他给劈成两半,然后挖出他的心喂给狗吃!可是倒霉的我,没刀更没这个本事,于是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逃!
我慌忙又举起袖子掩住脸,朝他弯腰见了一礼,卡着嗓子叫了声太子,然后压住心头的惊惧和慌乱,恍若无事的起身从他旁边走过去,我尽量把自己的步子放得平缓从容,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慢着!”我正暗自窃喜逃过此劫,谁知那畜生竟然又喝住了我,阴笑一声,道,“本太子让你走了吗?”
我惊的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畜生又想干什么?
“太子爷恕罪!”我猛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下,把头直磕到地上。
“呵呵,怎么吓得这么狠,本太子又不会吃了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他又一笑,这回不是阴笑,而是淫笑,这个该天打雷劈的色狼!
“我让你把头抬起来,没听到吗?!是不是还得让我亲自动手啊?”他怒喝道,然后抬脚朝我走来。
我咬着牙,手紧紧的抓着地,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的手伸到了我的耳朵前,我狠狠的眨了下眼,心一横,罢了,我拼了我!我猛地抬起头来,仰面看住他,他先是让我激烈的仰头动作吓了一跳,旋即看到我的面容,脸色转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指着我,喝问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我冷冷一笑,突然看向他身后,惊呼道:“陛下?芳菲?”他听了,赶紧转身看过去,我趁此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心里不住的冷笑,这畜生竟然怕鬼,哼,等我真做了鬼定不会放过你!
“找死,竟敢骗我!”他终于回过神来,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