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珍珠闻言吓得几乎是瘫倒了地上,把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
早有侍卫从地上拖起了珍珠,然后又上来拿我,云上清风连忙把我推到身后,拦在我前面冷冷的扫视着他们,侍卫见此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父皇,你要是杀他们的话,就先杀了孩儿吧。”
一语既出,众人莫不大惊失色,云上赫鸣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已然出离了愤怒。
我望着云上清风仍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面容,心里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公然威胁反抗他身为一国之君的父亲,够胆子的!且貌似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不是很亲密,我瞧的出,云上清风对他父亲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陛下!千万不可,三思而后行啊!”陆亭之略显疲惫的声音猛地划破了殿里死一般的沉默,然后便见他急匆匆的跨进门来。
“陆先生?”云上赫鸣哼了一声,一甩华袖,“不经通报,擅闯进来,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先听臣一言,言罢,任凭陛下治罪。”陆亭之躬身抱拳回话,不疾不徐,无丝毫的紧张害怕。
云上赫鸣定定的看了他一回,半晌,方道:“说。”
陆亭之依言过去对着他耳语一番,我瞅着他的脸上的表情在陆亭之讲话的时候不停的变幻,已然不是出离愤怒了,而是深深的恐惧和震惊。
耳语后,陆亭突然跪下,双手撑地,头磕在地上:“陛下,微臣已经尽力,可……恳请陛下将罪,微臣绝无半句怨言,但恳请陛下三思,饶恕任姑娘。”
我知道他说的是云上清风的病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可,可他为何甘冒盛怒替我求情?
“哼,好,朕不杀她。”云上赫鸣说着望了我一眼,凌厉威严的目光飞快的扫过我,然后话锋一转,“可是你和那个小丫头却免不了罪!来人,把他们给朕拖出去!各打八十大板!”
八十大板?我吃了一惊,他们会被活活打死的!他们一个是将近年过半百之人,一个还是不足十岁的孩子,莫说是八十大板,就是四十大板也会要了他们的命的。想不到传闻中威严无比的云上赫鸣竟是这么个‘威严’法儿。
“父皇!陆先生是我的师父,那丫头还不足十岁,还是个孩子,您怎么能……”饶是淡定的云上清风也按捺不住了。
“住口!”云上赫鸣喝住他,“你再说一句,加二十大板!给朕拖出去!”
云上清风身子一顿,意欲上前拦住侍卫,我连忙扯住了他——云上赫鸣正是因为他而生气,他要是再忤逆他的话,只会火上浇油。
“等等!”我抢身而出,一语惊的殿里众人错愕不止,云上赫鸣震惊不已的看着我,一时竟没回过神,而云上清风却是紧张的握住了我的手,想拉住我,我挣脱他,毫不犹豫的冲到了云上赫鸣跟前,跪下抬起头不卑不亢的望着他:“陛下,容奴婢说一句话,之后陛下想怎么治奴婢以及他们的罪,奴婢也绝不会喊一声冤。”
“……什么话?”他终于从错愕震惊里回过神,脸色瞬间又恢复了威严。
“陛下您是一名有魄力且威严的君主,但却不是明君!”——如今我只能赌一把了,他虽然暴虐,可至少还不昏庸,更何况,今天之事,乃是由我引起,陆亭之和珍珠不过是我替罪羊罢了。
所有人都是一窒,我甚至能感觉到空气在我身边凝固,一瞬间,敛声屏气的殿里,只剩了令人窒息的静默。
呆在云上赫鸣身边的满头白发的老太监首先反应过来,指着我细声尖叫:“大胆奴才!你竟敢……”话没说完,就让云上赫鸣伸手拦住了,他定定的望着我,目光复杂难测,半晌,他突然开口:“你告诉朕,何为明君?”
我暗暗松了口气,他即问出了这一句话,那我就成功了一半。
“诛大为威,赏小为明,纵大是为昏庸,诛小是为暴虐。奴婢以为,不暴不昏,威严开明,才是明君。”
他听完,眯起眼:“你是说朕是暴君?”
“陛下既是威君也是暴君,而且陛下您其实也算得上是半个仁君。”
“哦?何从说起?”
心里战术宣告成功!——古代的帝王,不管是开明的昏庸的总是会在乎百姓的评价,而只要不是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那位极品帝王,其他的帝王,打他一巴掌再给他两颗糖吃,他们还是会很有兴趣听你对他的评价的。
“奴婢听闻陛下就离丘一事,当庭鞭笞太子八十鞭,除去他的太子头衔,此就是“诛大”和“不纵大”,故陛下您是威君,有帝王魄力和威严。
再者,仁君,奴婢听闻陛下您亲自去祈福台为灾区的百姓祈福,如此挂念百姓,当然是仁君,而奴婢之所以说陛下您算得上半个仁君,是因为您在祈福台上为灾区百姓祈福时,是心怀百姓,心怀仁慈,可是陛下您此时此刻,心里却没有陆先生和珍珠两个百姓,而且您的心里对他们也没有怀有仁慈,仁君是时时刻刻都心怀百姓心怀仁慈,而陛下您不是,故,陛下您是半个仁君。
而,暴君,奴婢窃以为,诛小是为暴虐,倾翻一杯水,再小不过的事,大夫倾尽心力,治不好病症,再寻常不过的事,若是因此而处罚他们,陛下您觉得不是暴君之所为吗?陛下您乃一国之父,威严果敢,心怀苍生又心怀仁慈,假如能除去这个“暴”字的话,将来必是民心所向,成为一代明君,而名垂千古!”
我面上平静如水,可背上已经是汗涔涔的了,紧紧蜷起的手心里也已渗出了汗,屋子里仍是静默一片。
“好!好!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云上赫然突然抚掌大笑,“没想到,朕在你眼里,竟然是个威君暴君加上半个仁君,哈哈,有意思。”
我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周围的空气也在他的笑声过后,也骤然轻松起来。
“诛大为威,赏小为明,纵大是为昏庸,诛小是为暴虐。”他重复念了一遍,点点头,“想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竟然有如此见识,一语醒人。那丫头,你既然这般的玲珑慧心,那你告诉朕,假若你处在朕的这个位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他指着陆亭之和珍珠,似笑非笑的问我,我明白,他是在刁难我,我假如替他们求情的话,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陛下,奴婢假如是您的话,那奴婢就将此事交与他人处置,因为还有更紧急更重要的事等着陛下您处理,比如说,离丘的善后工作,灾民的安置问题。”
他很显然是怔了一下,既然眯起眼,探寻的望着我:“果然是玲珑慧心!那,你假如是朕,你又怎么处理离丘的善后工作和灾民的安置问题呢?”
呵,故意考我吗?
“国家大事,奴婢不敢妄言。”一味的锋铓毕露有时候不一定是好,说不定会给我带来杀生之祸。
“朕恕你无罪,朕不过是好奇像你这般慧心的人,会如何处理此事?”仿佛是猜透我的心思,他笑说道。
“回陛下的话,首先,奴婢会派一身份高贵又能够代表陛下的人带着兵力去灾区赈灾,重建房屋,开垦良田,翻修道路等等,其次,现在离丘百姓纷纷逃窜,流落四方,奴婢会派人昭告各县郡,召集难民,搭建难民住所,布棚施粥,安排专门的大夫为伤残百姓免费诊疗,并号召年青力壮的灾区百姓回家参与建设家乡,而其他灾民,等灾区建设完成后,一并遣返;最后,让离丘休养生息三年,三年里免征税收。”
“是啊,陛下,如此一来,既可以显示陛下您对灾区人民的重视与关心,也可以为陛下您赢得民心啊!”他旁边的老太监翘着兰花指,扬着拂尘兴奋的说。
点点头,眼睛却一瞬不眨的望着我,许久,微微一笑:“不是一般脂粉红妆啊,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奴婢叫任四月。”
“四月?好,四月,就按你说的办,他们朕就交与你处理,摆驾回宫!”他哈哈大笑着甩袖大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