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一下:“奴婢不敢有别的请求,只望公主以后待奴婢的弟弟好一些,允许奴婢时常去瞧瞧他就行。”
“你弟弟?”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新来的那个云四?”
我点点头。
“好,我答应你!拿你快说,我该怎么办,才不会让凤八毛把我嫁给那个丑八怪拓也王子?”
我微微一笑,道:“但凡嫁人必得要聘礼的,若是他们拿不出聘礼来,那公主就有理由不嫁了。”
她顿了下,眉头蹙起:“可是,什么聘礼他们拿不出来呢?”
“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火苗六两气,七两烟雾八两琴音,火烧的冰雹要九两,晒干的雪花要一斤。还有那天鹅羽毛织毛巾,蚂螂翅膀红大袄,蝴蝶翅膀织罗裙,再加上天大一块梳头镜,地大的一块洗脸盆。”念完,我冲她微微一笑,“这些聘礼他们拿得出来吗?”
“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她喃喃自语般的重复着,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念到最后,突然兴奋的一拍手,咬着牙,又是得意又是恨恨的道,“太好了,太好了……看那个凤八毛这回还怎么奈何我!”
我在心里低低一笑,这丫头也实在是太好骗了些,凤倾月那说的不过是些气话,他原就没打算让她嫁给拓也王子的,才将也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这丫头居然信以为真了,倒让我从中得了个卖乖的便宜。
独自欣喜了一阵,她又把目光转向我,忽的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撩起袖子,将手腕处戴着的镯子褪下来,双手递到我面前:“我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这个镯子给你,算我还了你的人情。”
我淡淡一笑:“公主与奴婢原做的就是一场交易,公主并未欠奴婢什么人情,自然也无须还了,所以,还是烦请公主将镯子收回罢。”
她听完,先是愣了下,后又上下的打量了我几眼,然后将手里的镯子收了回去,一笑道:“果然有性格,我记住你了!”
说罢,转身走开。走了几步后,她顿住脚步,又回过头来,对我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打你弟弟了。”
看着她披着一袭火红,渐渐离去又略带些落寞哀伤的背影,我怔了好久,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身也欲回去。
但是谁知一转过去,抬起眼的一刹那,竟然与一道仿佛是注视了我很久的目光不期而遇——竟是安王。
他站在几米开外的树下,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见我有些愣怔的望着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他对着我点了点头,然后负手朝我走上来。
“奴婢见过王爷。”直到他立在了我面前,我才从惊愕与疑惑中回过神来,慌忙向他问安见礼。
“免礼吧。”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些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意味,脸上更是笑意融融,只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我在心里冷笑一声,抬起眼看着他,微笑着谦卑的一字一句道:“回王爷的话,奴婢叫——任——四——月。”
当年他与爹爹虽无什么交情,可同朝为官,少不得还得有点人情上的往来,记得我同芳菲喜诞生辰之日,他还打发人送了礼来,对于“任四月”这个名字想必他一定不陌生。果然,他的脸色一变:“任……四月?你……你是哪里的人?”
“曌月。”我毕恭毕敬的答道。
“曌月?”他眉头皱了下,脸上满是疑虑之色,直审视了我半晌,方才渐渐的恢复了开始时的平静之色。
“今年多大了?”他似是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十六。”
“十六……”他喃喃的念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半晌,忽的轻叹了一声,语气似是十分感慨缅怀,像是在追忆某种过去,“十六年了,眨眼就十六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我淡漠的扯了扯嘴角,在心底冷笑一声,时间的确过得是很快,快到我从当年他送贺礼庆生的婴儿长到了如今的年岁,也快到我度过一茬青春,他度过几度岁月,然后我再度归来,要亲手将他推向——命运的终点!
“是啊,时间一晃就这么些年过去了,委实让人怀念那些旧岁月里的人和事,那些美好的,伤心的,欢喜的,悲愤的,老的,少的,活着的,还有——死去的。”
他眸色一凛,紧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猛地跨步上来,逼近我,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转为凌厉:“你究竟是谁?”
“奴婢姓任名四月。”
“你其实是西池人对不对?”
“不,曾是西池人,现在是曌月人。”
他眸子一冷:“你同任展飞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爹。”我平静的答道。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的干脆且不假思索的承认,他不由得愣住,满面皆是愕然之色,好半天,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你,怎么会在宫里?”
“很简单,报仇。”
他这次没有惊愕,也没有大惊失色,而是颇为平静的诡秘一笑,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再说些什么?这可是要砍头的话。”
我淡然一笑:“灭门之仇,我不应该报吗?我实话实说而已。而且,王爷您不也许诺过我哥哥东冉要替我们任家报仇的么?既是自己人,又何妨说出来呢?”
他眼神一晒,眉头微微动了下,旋即笑了起来,凑近我,低声道:“那你可知道是谁害了你们任家?”
“当然,宣王,还有……那个昏君不是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又赞同的光,微微的笑着,然后对我点了点头,低声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奴婢也愿意当牛做马供王爷差遣。”我低头答道。
他的目光动了下,旋即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又看了我良久,然后噙着笑,款步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敛了方才故作的笑意,不由得冷笑出声,这个阴险的老狐狸,还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