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路走出金蝉俱乐部时,已经是深夜了。费务小组的其他人没有等她,也不会等她,古路只能一个人回家,回一个人的家。
回想刚才在金蝉经理办公室近一个小时的拍桌子交涉,古路觉得今天过得相当充实。手拍得又红又肿,可一想到那位缺场的********可以保住她脱衣服的权利,古路又觉得值得。有衣服可脱便有衣服可穿便有米可吃,脱与穿是划等号的。
古路站在俱乐部门口的大理石柱旁等出租车,发现这个时点进出金蝉的人还挺多。她想到前几天才在罗萌桌上看到的一本生物杂志,近几年由于气候变化气温上升,蝉在地里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少,过早地钻出地面活动,不分昼夜地鸣叫,和此时穿越过她身边的人倒有几分相似。那又是什么让眼前这些行色匆匆的男女忘记了睡眠,不分昼夜地享乐呢?古路转头看到身旁约几人粗的大石柱背后,斜靠着一个男人,从他被光线阴影笼罩的脸上,她找到了答案,是寂寞。寂寞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如大地裂开的一道缝。古路并不打算开口叫他,他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站着一个不太陌生的人。
别打搅寂寞的人习惯寂寞,这是美德。
现在正好是********们的换班时间,从俱乐部里面走出好几个才下班的女郎。
“那个公子哥神经病的!”
“十几个姐妹哭着跑出来!”
“我们这是专业的俱乐部,他把这儿当什么下流地方了?”
古路的耳边飘来足以登上小报的八卦碎料。
没过多久,酒红润脸的费常鸣从俱乐部里走出,两个服务生好心地扶着他摇摆不稳的身体。突然,他不客气地推开了那两个人。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了金蝉门口,一位贵妇下了车,缓步走来。她身穿绿绒旗袍,笼着银狐围脖,古路还想多看她两眼,旁边一只手把她拉到了石柱后。
他一手挽过古路的腰,一手扳住她的头,以不可违逆的姿态,强吻下去。两个人交叠地吻在一起,仿佛大石柱里迸裂而出的两条藤蔓。这两条藤蔓缠绕却敌对,一方想抽离,一方紧追赶,不禁越缠越密,几乎要勒进对方的身体。两条妖淫的藤蔓从石柱的背面覆绕到了正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激亢地拥吻着。
这一次不简练,这一次不戏谑;这一次,不得不说,欢嚣而绵长!熟能生巧,的确如此!
“这位先生,我的唇不叫茅庐!”古路怨气十足。其实没有十足,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对象,这个吻便算优质。优质的程度从古路忘记在第一时间暴打色情狂便可知。
“不好意思,下次麻烦你在嘴巴上写清门牌号。”费常灿痞气十足。其实没有十足,若与正走过来的费常鸣相比。
“哥,谢啦!下次找个好点的妞,别委屈自己!”费常鸣拍拍费常灿的肩膀,转头又用非常乖巧的表情面对已走近的美丽贵妇,“妈!不是不让你来吗?我接哥回去就行了!”
看那贵妇怒气冲冲且不拿正眼瞧古路,古路还以为是费常灿的哪个情人,没想到是他老妈!
他老妈,那不就是费腾集团的副总裁宁可为?乖乖,古路赶紧侧过身,可不想让大老板看清楚自己这个不成体统的小职员。嗯,她要不要同老总解释一下自己今晚客串********纯属误会?算了算了,能解释得清吗,越描越黑,只要别让她看到自己的脸就成。古路多虑了,宁可为此时连站也不屑于同她站在一片地上,怎么会多看她一眼?
接下来是母子谈心时间。感觉费常灿像换了一个人,或者说他同弟弟费常鸣对调过来了。费常鸣难得如此恭顺和爱,费常灿则显得吊儿郎当,吊儿郎当之中又带了一点敬畏。
“小鸣,这么晚了不回家休息?你明天还要代表集团出席工商联会,和某些闲人可不一样。”与其外表过于浓重的美艳不同,宁可为的声音婉转轻灵,略微蒙上了点年纪的沧桑感,可以想象她年轻时的声音会多么的百灵鸟。古路很久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有点像前几天她在一家古玩店里听到的,旧式留声机转出的女音朗读,属于三四十年代的风华,无污染。可惜她用如此脱俗的声音,说出了如此庸俗的话语。“你喜欢在这些勾栏瓦舍的地方野合胡搞,就算搞得烂面烂身,我也拦不住你,只求你看在我这当妈的怀胎十月不容易,别把你弟弟带坏了!”宁可为看着费常灿说道。
“妈,你还受累跑一趟,我在电话里不说我送哥回家吗,他今天喝得有点多……”费常鸣还醉红着脸,竟然大言不惭地自己嘴里的酒气移接到费常灿身上。
费常灿看弟弟舌头快要打结,忙接过话,对母亲说道,“你知道,我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平时为了给你们留点脸面,在工作场合还得装得跟龟孙子一样,和一群废物搅和在一起。今天我生日,没人替我庆祝,我自己也要狂欢作乐!”费常灿边说话边抖腿,表现得像个街头混混。
费常灿和宁可为的交流过程,二人始终没有称呼对方,莫不是后妈?古路几乎肯定了自己这个猜测,因为宁可为对费常灿摆出的就是一副晚娘面孔。不过也难说,古道可是古路的亲爸爸,比起不理不睬,古路还宁愿像现在这样被骂得狗血淋头呢。想到这里,古路对费常灿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
“妈,哥也只是生日才这样,平时他表现很好的,有我一直提醒他!”弟弟说道。
“你放心,我弟不掺和我这一套,他不喜欢出入这些********!”哥哥说道。
这戏唱到这里,古路也明白费常鸣为什么对他哥哥这么热乎了,敢情都指望费常灿替他背黑锅!
“就像你说的,他和我这烂泥可不一样!”费常灿说这话时,一把揽过古路。古路弓腰曲膝地作小鸟依人状偎在费常灿身边,也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屈愤在心却碍于旁边这个男人手劲之大,像要把她的肩膀捏碎。她尽量在脸上挤出高贵一点的笑容,以表示自己与********毫无关联。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三十好几了,衣冠不整,嘴上涂着桃花!算了,我也懒得说……小鸣,你一定要记住,这些下九流的地方只会出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可千万离那些不干不净的远点!”说着,宁可为用白丝手绢捂住嘴,斜睨了古路一眼,好似她身上有九毒十疮,多看一眼便会肠穿肚烂。
这一眼果然好威力!呵!宁可为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白丝手绢丢在了地上。她脸上那恐怖的表情,仿若真要毒发身亡了!
喂,这位大姐,你懂得尊重人么?她古路定期体检,除了没命,其他方面健康的很!
不对!那张扭曲的脸,不像是在鄙视********,倒像见到了──
鬼!